一个职业建筑设计师的红色告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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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想给了我五年时间成为王石第二。但是直到第六年我也没有成功。我不可能成为王石，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建筑设计师。

漂亮的女人都应该轻松享受丰厚的物质，所以她等了我六年时间，也算是给了我足够的面子与耐心。第六年的最后一天，林想给我做了一桌子全是我喜欢的饭菜，陪我喝了最后一杯酒。

之后，她提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走进了一辆等在楼下的凯迪拉克老爷车。轿车的主人，一个保养得很好，几乎看不出是中年的男人给她开的门。临上车，林想回头看了一眼，我不知道她是否还有一丝留恋。可是她看不到我的。因为我隐在了窗帘后面，却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的一举一动。

虽然我表面不在乎，可是心里还是难过。我四处寻找发财的机会，可是自己根本就没有经商的头脑。最初做了电脑公司，但我对电脑实在所知甚少，几个员工知道我的所短之后，在我的公司混出了水平，便自立门户。其后我用所有的积蓄进入股市，偏偏赶上2007年股灾，近百块钱的股票在连续地跌停和近跌停后变成了十来块，三十万元的存款成了浓缩版的五六万。

挥刀断臂也不亏为明智之举。斩仓之后我把股市里的钱全部抽了出来，准备踏踏实实地做好自己的设计工作。可惜原来停薪留职的工作早已经被人顶替，再加上当初我一心想钱想得脑袋昏了，没有给领导面子，这次回去领导当场拒绝安排我的工作。不得已，我只好出来混，成立了一个小型的设计室。

2

从此，我每天跑房地产开发公司和一些企业。递名片，游说人家把业务交给我来做，再三保证效果不比建筑设计院差。

我原以为毕竟我也是从全省著名的建筑设计院出来的，有这个基础让人信服。可惜我的设计室设计资质不够，有些业务明明自己也可以做得来，却只得拱手相让。经过一年的努力，我只接到了一些小型业务，不过是帮助人家设计一些仓库、厂房之类的建筑。

两年后我才渐渐地摸到了里面的门路。其实我也一样可以接到一些设计图的业务，至于那个资质的印章，可以将设计图拿到有资质的设计院，只要出一笔钱给他们，他们也乐于在图纸上盖上他们的公章，这一切便成了合理合法。

发现了这点，我的工作开始顺手，业务做得越来越大。我一个人没办法应付，便招了几个刚毕业的学生帮忙。我每天都很忙，忙到顾不上吃饭，睡觉。我觉得我只有在这些蓝图和线条、数据上才有巨大的成就感。

只是每次看到账户上的钱呈上升趋势，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按一下手机上的那几个数字，告诉林想我离成功已经不算遥远。我不能成为王石，拥有巨富，但衣食无忧我却可以做到。

但每每我都会在最后那个数字上停顿。我去过那个男人的家，也跟踪过林想，远远地看见她一身宝蓝旗袍悠闲地品着茶。有时。也会在某个商务中心的门外撞见她和那个男人出席某个富人聚会。但是我知道林想其实不快乐，她的眉宇间写着一丝忧郁。

听说那个男人有孩子，孩子不接受林想，搞得一团糟，之前种种美好并不现实。男人最初的时候因为爱情偏袒林想，可是琐事太多便会疏离感情，孩子也不是善茬儿。

看见林想眉间的忧郁和化妆也掩饰不了的寂寞，我整晚整晚睡不着觉。就算是一闪而过的梦萦里也是她的那张脸。我想我还是爱着林想。我希望把林想接回来，我的身边应该是她最好的归宿。

只要有钱。

3

小伍子敲门进来，一脸的鼠相。他是一个包工头。很多工程都是由有资质的开发商去竞标，但是得到之后他们未必有时间去做，有时就会转包出去。请一些小包工头做。这些小包工头都有一支属于他们自己的队伍。因为不合资质，有些时候在施工过程中就暂时挂在开发商的名下。小伍子就是这种情况，他不过是这次转包行动里的二转三转吧。

一般情况下，我很少和这些包工头直接联系。他这次来出乎我的意料。既然过门就是客，我只有把他让进了家。小伍子谦卑地递给我一张名片，“伍大富，华泰建筑公司总经理。”他笑笑，“就是一个小队伍，手下十几号人跟着我吃饭。大家都叫我小伍子，你也叫我小伍子好了。”我不知道小伍子此行的目的。小伍子也不是含蓄的人，直截了当地跟我说，“我来是请你帮个忙，替我改改图纸……”

图是我设计的。我不知道哪里需要改，这一切都是按标准严格制定的。小伍子的意思是让我替他把图纸上的安全系数降低，降到最低，能去掉的就去掉，能省下的就省下，这样可以节约成本。

所有的建筑开发商想挣钱就得这样，他们之前要获得工程必须送礼，还不是一万两万地送，而是十万数白万地送，这些都是要算在成本里的。如果严格按照工程的设计要求操作非但没有办法挣钱，更别说承包到一个工程之后就成百万、千万富翁。

我不答应，我不能为了钱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小伍子也不做声，只是从包里掏出一扎钱放在了我的案上，看我面无表情，把钱推回去，小伍子继续从包里掏出钱来，一扎一扎摆，估计有二十扎了，我的心终于动了。有了这些钱，我就可以将林想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她想要过的生活我完全可以满足了。

4

图纸三天后来取。

我知道了小伍子承包这个工程的全部花费，我只好在图纸上把安全系数降低一些，以便让他可以挣到钱。比如说，像钢筋这样的重要材质方面，我可以抠出一些来，但是只要不发生天灾人祸，基本上不会出什么问题。因为第一次，也有些害怕，我不敢把安全标准降得太低，但是这些，也足够小伍子挣上一票。

小伍子对我的成绩很是满意，特别是在工程验收交付使用，他得到了全部的工程款，他请我吃了一次饭。

小伍子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之后。他介绍了一些他认识的包工头。当然这些包工头很讲义气，是那种可以死扛也不会多说一句话的人。人都知道，想要在江湖上混，很多的事情都要讲规矩，你不讲规矩，自然会被蹋出这个圈子。

找我改图纸的人越来越多，但是我只限于自己做，只限于拿到家里自己做。我还是需要设计室这个幌子。为了求精，也为了安全，我接的业务很少。一个月我有时只接两个项目，但是费用都不低，因为我的手段高明，大家也乐得请我。我不再只是单纯地帮他们抠钢筋，我还会精确地以每平方厘米来计算所承载的重量，这些都需要时间，也需要精力。

每完成一个工程，我都会去林想出没的地方偶遇她。有时心情一高兴，给员工发个千八百的奖金，他们就笑容满面。看存折上的数字增大，我暗自祈祷，林想啊林想，你千万要挺住，一定要等我，等着我来接你。

5

当我的钱。足够与林想的现任相比，我准备出现了。这时，大刘出现了。

大刘拿的图纸是他刚刚承接的市医院的门诊扩建。他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够把它“技术处理”一下。我拒绝了他，医院可不是开玩笑的，那里面随时都有人进出，门诊里是从来不离人的，万一要是有个闪失，那危害和影响可就太大了。不要说出了事情追究起来要掉脑袋，那些负责人也要被关起来，可玩笑不得。

大刘掏钱，一扎一扎地，搁在我的案上，堆成了一座小山，我不为所动。我要钱，但是我更要命，我还要林想。只要我在，安全，我才能让林想回到我的身边。

我劝太刘，这件事情上少挣就少挣，以后机会还多的是。大刘终于还是答应了。

我已经备下了上百万的家产，可以保证林想的丰衣足食，可以满足她环球旅游的梦想。我准备约林想出来商量，却不想接到林想的电话，她约我去喝茶。

这是分手后她第一次打电话给我。语气里透露的全是惶惑。

汉茶室，林想完全失去了以前的光彩，再华丽的衣服、再精致的妆容也只是浮在画上的水彩，假。

林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喝茶。多年来她的习惯还是没变。半小时后，她起身向我告辞，我向她伸出了手，“小想，不快乐你就回来吧，我一直在等你。虽然我现在也不是王石，但是我可以让你下半辈子和下下辈子吃无忧

”我的话没有完，林想已经跌进了我的怀里，两跟紧闭。狂喜之后我发现了事情的不对，林想没有反应，她像是一个醒了的面团，瘫在我的怀里。

原来林想已经有了很严重的抑郁症，在来见我之前，她吃下了40粒安眠药，门诊大楼，我把林想交给了医生，慌忙出去拿钱缴费。

没有想到的是，等我回来，嚎哭声，警笛声，所有的一切显得那样混乱。

原来，门诊前的施工脚手架终于出了问题。那正是大刘的杰作。我没有想到大刘在我这里遇挫后会请别的人来做，那个人更狠，他居然把所有应该使用螺纹钢的位置换成了普通的钢筋，而水泥更是连标号都没有达到。他们买通了验收小组，工程才可以动工。

我绕着废墟，一圈一圈地跑，找不到出口，也找不到八口。我听到我的良知站在一片废墟上发出绝望的哀号。

它说，钱财本是身外物，能活着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