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读几本难懂的书

时间:2022-10-04 09:05:40

教师:读几本难懂的书

最重要的是,要让每个青年都找到一本合适的书,这本书能拨动他的心弦,使他精神振奋,并在他的心灵中终生留下痕迹。阅读这本书应当成为他的精神生活中的一个转折点。[1]

――苏霍姆林斯基

教师读书,不仅要读看得懂的书,更要读难懂的书。只是一味读自己看得懂的书,就只在那样的水平上转来转去。如果一读就懂,那么就不会有多大的提升。通过努力,读懂了难懂的书,肯定会在某些方面有长足的长进。因此,难懂的书一定要读,读难懂的书最能提高我们的水平。

难懂的书之所以难懂有许多原因:缺乏背景知识、知识结构缺陷、文化背景的隔阂、思维水平不到、理解能力不足、语言的障碍,等等。不论何种原因,难懂的书放在我们面前都是一种客观存在,都是一种理解障碍。我们要想办法由读不懂到读懂。这个过程往往是艰难的,付出的努力是很多的,但一旦读懂了,喜悦与收获也是很大的。

王元化读黑格尔《小逻辑》的历程正是读“难懂的书”的历程:

记得初读《小逻辑》时,宛如进入一个奇异的陌生世界。我完全不能理解黑格尔所用的专门名词和他的表达方式。费尔巴哈曾经说,黑格尔将具体的例证都放到脚注中去了。他的正文是思辨性的、抽象性的。试想这怎么能够使一个从来不习惯于思辨思维的人去理解它?在读《小逻辑》的开头几天,我完全气馁了,几乎丧失了继续读下去的勇气。可是我想我应该像许多开头并不懂黑格尔的读者一样,无论如何应该把这部难读的书读完。我打算反复去读,先通读一遍,然后再慢慢细读或精读。这个决心一下,我驱走了失望情绪,耐心地去读第二遍。在上面提到的那本现已破旧的《小逻辑》最后一页上,我记下“一九五六年十一月一日下午第二次读毕。上次历时两个多月,做了十一册笔记,共三百二十六面,约二十万字左右。”我在第二遍阅读时,开头很缓慢,每天早上只读书中的一节。我要求自己尽量读通读懂,对书中的某些疑难问题,有时一直从早上考虑到下午。这样一点一点去消化,使人养成了一种钻研的习惯。后来我从一些艰深著作中得到了读书之乐,就是从这时开始的。[2]

王元化读《小逻辑》共读了三次,平时翻阅检索的次数就不可计数了。如此慢,如此费时费力地读《小逻辑》有什么效果呢?王元化说:“我应该承认,如果说我也有一些较严格的哲学锻炼,那就是几次认真阅读黑格尔《小逻辑》为我打下了基础,使我以后可以顺利地阅读黑格尔的其他一些著作。”[3]王元化还提到读黑格尔的《美学》与《小逻辑》的对比。他说:“倘使和读《小逻辑》的艰难比较起来,我读这部书不知要轻便多少。人们常说黑格尔的哲学晦涩难懂,其实这并不确切。黑格尔哲学的难懂处,如果撇开在理论结构上由于使用了强制性手段,以致常常暧昧不明之外,主要是由于他拥有一整套与别人不同的独具意蕴的名词和术语,如果掌握了他的专门名词和术语,黑格尔哲学是并不难懂的。我曾经把他的哲学比作一杯不羼杂质的清水一样纯净明澈。”[4]为什么初读《小逻辑》时完全不能理解,后来却感到他的哲学如同“一杯不羼杂质的清水一样纯净明澈”?为什么读黑格尔的《美学》时会如此轻便?其实,皆因前面有读难懂的《小逻辑》的功底和功夫啊。可见,读难懂的书,起初费时费力,但其收益却是读其他的书所不能比的。读难懂的书的体会与经验对于理解其他事情也是有助益的。

如果说王元化的读难懂的书《小逻辑》,还是学人的读书,那么让我们看看教师中读“难懂的书”的例子,即李海林读书的经历。李海林是一位理论思维非常好的著名语文教育理论家和语文特级教师,他的《言语教学论》等著作具有很高的学术水平与学理价值。

李海林大学毕业时要写毕业论文,指导教师樊篱先生要他试着读读《资本论》第一卷和《1844年哲学经济学手稿》两部书,告诫他不要看得太杂。回来后,他借来了老师指定的这两本书,下定决心要读个透。他当时的读书情况是:

大概有几个月的时间,我每天都抱着这两本书,硬着头皮啃,但真的读不懂。为了不太枯燥,我两本书轮换着读,事实证明这个办法不行。我发现,一方面是我水平低,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翻译的缘故,于是我借来不同译本对照着读,事实证明这个办法有一定的效果。但最有效果的办法,是先把自认为读懂的意思用自己的话记录下来。几个月的时间,我记录了一大本。每一章读完后,对照着自己记录下来的理解,再重读一遍,你会发现你能读懂的多了一点。这样逐步积累,可以慢慢读懂一章。现在回想起来,这几个月,是我这一生读书最艰难、也最认真的一段时光。当时我心里一点都不着急,很慢很慢地读,每天都为读懂了一点而感到非常高兴,非常有成就感。最大的收获,就是感受到了“逻辑”的力量。[5]

李海林谈到他读《1844年哲学经济学手稿》的情况是:

而照我看来,《1844年哲学经济学手稿》比《资本论》更难读。《资本论》是一本完整的书,而《1844年哲学经济学手稿》是一部未完成的著作的片断。但这部书当时被学术界提得很高,有的学者认为这是对马克思的重新发现。所以我只能硬着头皮来读。读了一遍,几乎啥也没有读懂。我又找来朱光潜的翻译片断,还是读不懂。实在没有办法,我就干脆把这本9万字的著作通抄了一遍。这是我一辈子唯一的抄书经历。事实证明,这种办法是有点效果的。我后来总结其中的原因:一边抄一边就会思考,抄的时间要比用眼睛看的时间长,思考的时间也就长了,所以就会有效果些。[6]

读难懂的书其实也是在给自己的学问与素养扎根。有些东西当时未必见效,但会在今后漫长的学术生涯与职业生涯中带来益处。

王元化1956年初读《小逻辑》。20世纪60年代,他向熊十力先生问学时,熊十力先生批评读书“贪多求快,不务深探”的作风,而提倡“沉潜往复,从容贪玩”,使他深锲于心,这就是由于他有过读《小逻辑》的体验的缘故。难懂的书,读多了一不小心就会把它变成“看家书”了。《小逻辑》之于王元化可能就有这样的情况。因为《小逻辑》打下了王元化学术的一桩根基。

李海林谈到他读《资本论》时:“很多年后,我曾专门研究过阅读的心理过程,在研究国外的一些文献的时候,我发现了‘猜测’一词。他们认定,阅读的过程,其实就是这样一个猜测、对猜测的应证或否定的过程。我立刻想起了我在大学里啃《资本论》时的情景,觉得此言不虚矣。”[7]李海林还谈到他读《1844年哲学经济学手稿》的后效:“后来在一本哲学史著作中读到,存在论的前提是认识论,有什么样的认识论,就会有什么样的存在论的回答。这些很难懂的话,我都一读就懂,就是从我读《手稿》时的切身体会出发的。”[8]

若没有当初读难懂的书的深切经历,怎能有多年后对其他事务的深切认识与判断。那些伟大的著作,那些艰深的著作,必然是经由伟大的心灵和深刻的思虑而写就的。因此,也就需要付出艰苦的努力去深透的理解。高深的学问只能在高深处理解,高妙的境界只能在高妙中体会。若无法达到那样的精神高度和精神深处,便无法领略其中的奥妙与美妙。

通过王元化和李海林读难懂的书,我们可以发现这样几个相似点。

一要先下读懂的决心。读书先立志,志不坚者事不达。要把难懂的书读懂必须要有读书的决心,这一点非常重要。由读不懂到读得懂,到读出创造性思想,这肯定需要一个渐进过程。读难懂的书一定要在困难时坚持住,坚持读完,坚持到读懂,读彻底。

二要慢读。欲速则不达,慢工出细活。读难懂的书,不能求快,静下心来,仔细读、慢慢读,边读边体会,一点一点地消化。读书如吃饭,那些容易理解的、好消化的如同稀饭,喝下去很快,但不能撑时候;那些不容易理解、难读难懂的书如干饭、硬饭,需要慢慢咀嚼、慢慢消化,吃时慢,用得却持久。

三要有读书的策略。读难懂的书更需要有一定的策略,才能慢慢把它们看懂,不论是王元化的反复读、不断思索,还是李海林的几个不同版本对照读、猜测读、抄写,都是读难懂的书的策略,这些策略被他们证实是有用的。其中写读书笔记是两个人都用的办法。要把自己的理解、心得体会、迷惘困惑等及时记录下来,这个过程是整理思路的过程,也是加深认识的过程。读难懂的书读不动、读不下时,也可以放下来先不管它,读些相关的书籍,学习些背景知识,然后再读,这样会好很多。

难懂的书中,除了专业性强的书外,特别应该阅读一些哲学书。哲学代表了人类思考的高度与深度。阅读哲学不仅可以使思想深刻,最重要的是可以改变思维方式,从而提升思考力。因此,建议教师们“啃”几本难懂的哲学书。

难懂的书虽然难懂,但一旦看懂就会给人以终生的影响,给人以深刻的教益,甚至无穷的教益。教师应该读一些难懂的书。

参考文献:

[1]苏霍姆林斯基.和青年校长的谈话[A].苏霍姆林斯基选集(第四卷)[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1.

[2][3][4]王元化.九十年代反思录[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5][6][7][8]李海林.李海林讲语文[M].北京:语文出版社,2008.

(作者单位:中国浦东干部学院科研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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