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怀抱到下一个怀抱

这些藏着野心的怀抱怎么能开出我要的春天？

1.

陈岁说女人是天生的外交家。聪明的脑袋用来储蓄点子，干净的手适合恰倒好处的握手，而剩下的身体便是等凯旋归来藏进爱人怀抱用的。

他说得何其好，简直是一枚肉嫩的毒药，由不得我不心动。睡前，从沙发到床那么短的距离，他抱着我到半路也要拦截下来：“夏冬，你答应我好不好。”目光柔软，我知道他心里不安生。

食品销售开行业高层PARTY。对手麦锡公司的片区主管沈阳端着红酒到我面前。碰杯后竟然小声说想请我到他们公司去，待遇优厚。

我透露给陈岁，他激动不已：这是机会啊。当然知道这是机会，南方片区的食品销售从来都是我们天蓝和麦锡不相上下。只需我开口，沈阳那番话就无异于引狼入室。

半夜无眠，陈岁翻一个身，前胸紧贴我后背，在我耳边吹气：“夏冬，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我睁着眼睛看窗外暗蓝色的天，知道他在戳我的软肋。

彼时我们都是白衣少年，二十四五的好年岁偏偏要坐大办公室的格子间。每天加班做CASE到两点是常事，陪客户吃饭喝不过三杯便要醉，连盆植物都没心思养好。亏了陈岁不厌其烦地听我诉苦，时间久了还真爱上了他的那双好耳朵。我们同居，陈岁说得先地下几年，等哪天腾达了再高调恋爱岂不更好？

知他莫如我。算了，到哪不是争，还是答应陈岁，这一次好歹还是为爱情。

2.

在麦锡的洗手间里做了最后一次整理，我微笑着走进去。沈阳诧异中带着惊喜，并不像那些不动声色的老狐狸，他贴心地泡了茉莉花茶送过来：“真想好了么？”

我点头，一手拿出了陈岁替我办妥的假辞职信批文。末了，沈阳开心地承诺：“你什么时候来，最左边的那间办公室就是你的。”

第一天下班前，我给陈岁MSN，让他来接我。他诧异地说你疯了么，这段时间我们最好不要接触。我在天颐阁为你租了房，里面应有尽有，你最爱的那件GUCCI的夏装我已经为你收拾了。

我看着那句话愣在那里，像突然被莫名其妙赶出家园的难民，滑稽又无奈地接受另一处豪宅。同样的温暖，不过暂时没有了那个呼吸，真是那样吗？

傍晚下班，在的士站等车，好好的偏偏要下一些稀落的雨。我一边念叨着新家的地址，自然是抢不过那些急着回家的人。那双白色的韩版鞋被踩了两脚后，彻底惨不忍堵。有些事扯破脸反倒心平气和了，我索性蹲下来，用纸巾小心擦拭鞋上的污水。一辆银色奥迪稳稳停在面前，沈阳落了车窗，俊朗地伸手：上车，我送你一程。

我当然没有邀请沈阳来新家小坐。陈岁这样的男人倒是很懂女人心上的浪漫。万一他为了给我惊喜藏进新家而被沈阳撞见，那只有前功尽弃。这样想着，我几乎是满心期待地开了门。

鬼都没有一个！

几个房间窜了一遍，我终于按捺不住气愤给陈岁电话。

他一板正经：拜托有点职业操守好不好，你现在是间谍。顿了顿又说，卧室里有我的花，其实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我看着那捧朱砂玫瑰疯了似得开得没心没肺，突然就没有了脾气。

唉，这样的男人，我说什么好呢。

3.

按照惯例，每年的这个时候，公司都会做下一季的营销计划书，里面有一些针对市场的方案和核算成本，基本上是下一季的蓝本。在天蓝的时候，计划书只有陈岁才有。相信麦锡的计划书也只有沈阳才有。

这份计划书，陈岁从我刚入麦锡就已经叮嘱千万次，而等我在麦锡过完第三个月，他越发催得厉害。那天傍晚他过来，送我一只施华洛世奇的天鹅：“夏冬，我又不是不了解你，这样的事一周就可以搞定。”

是他高估了我的能力还是我于心不忍。

救赎自己惟有出卖沈阳，好在我已经取得在沈阳心中根深蒂固的好感。公司开例会，我的方案明明不是最优，沈阳说就按夏冬的办；见大客户，左腿的袜子被勾了一条丝，沈阳体贴地永远站在我左侧。不过两件小事，却让我深信他信任我、在乎我。

女人的直觉通常都是对的。

沈阳去见外宾，我不过是优雅地进他办公室旋了一周，便找到了电脑里那份隐藏的计划书。偷偷拷贝进U盘，完了心跳加速掌心渗汗。可谁会忍心相信一个眼神清澈的女子会是贼？

发给陈岁的计划书果然帮了天蓝一把。在下一季度的定单上，天蓝已经与麦锡拉开了小距离，但看得出，陈岁并未拿着计划书一一对垒。目的很明确：“我不想让你过早暴露。”

就是他，特意在某个深夜按响我的门铃，也怪我不争气，看见他嘴角的笑意便跳到他身上，任由他抱在怀里说那些我不感冒的计划。他用狂热的身体安慰我，在他努力讨好我的某一刻，我悲哀地觉得陈岁就是一个男宠，极尽技巧之能事，不过是为了让我心甘情愿隐藏下去。

这又何必呢，我爱你，自然会做。但我不说，一个寂寞的女子怎么的也需要一个下半夜的臂弯当枕头。

有时候，没有陈岁，我发现自己已经可怕地适应了一个人住，一个人睡。陈岁这个男子的话总像一场遥遥无期的星际旅行，我何时才能塌实安稳地住进他怀抱？

鬼知道！

4.

而沈阳的炽热越发得紧。

说女人不擅比较那是假话。天天眼睛里要落一个沈阳，心里要住一个陈岁，这样两个资历相当的优质男人自然要在我的小天平里称一称。

陈岁懂浪漫，沈阳也不差；陈岁恋我四年却有的自私，沈阳恋我三月满心都是爱意。孰轻孰重一看便知。我不禁幽怨：陈岁，你如何能配上我？

这样想着住在心里的委屈便瞬间蔓延得满眼满心，我不过是一个侍奉爱情的普通女子。那些钩心斗角为何不放过我？其实我心里比谁都明白，是陈岁不放过我，而我不放过幸福，如此而已，活该我失眠，活该我黑眼圈，活该我神经衰弱亚健康。

我咬了咬牙给陈岁发短信：沈阳在追我。

很小的时候我就是一个不擅自律的孩子，每次发下暑假作业，我都会求父母，你逼着我，逼着我我就写了。现在我在求陈岁逼着我绝缘沈阳。

等了许久，也不见回复，直到下班我坐上沈阳的车，手机才幽幽地躺着一条短信。我看了半句，便嘱咐沈阳：“我想去你家喝一杯。”眼里满是迷死人不偿命的妩媚。

所有倒在男女酒杯里的红酒都是壮胆的借口。对饮了三杯后，我真有点无法无天。沈阳红着眼睛看着我精致的小脸：“夏冬，其实很早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

他讲他那些细腻的情怀，这些久未听过情话不禁让我陶醉，未了沈阳在我耳边轻语：“我该怎么才能戒掉你。”我知道这是《断背山》里的台词，两个西部牛仔的同性之爱尚且能如此念念不忘，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却不能爱得逍遥快活，算什么呢！

就当是成全沈阳那场经年的守望，也足够我赴汤蹈火。

我迎向沈阳浓重的喘息，像迎向一片宝蓝色的海洋。沈阳的身体诱惑且浩瀚，令我想不起陈岁的脸。

三个小时前，陈岁在短信里说：好样的，夏冬，这样只会更快地消灭沈阳。

陈岁，这可是你叫我的，我没有对不起你。而忘了说，我不是那么一点喜欢沈阳。

5.

深圳这样的城是看不出四季的，恒温中，时间也溜得极快。其实时间最饶不过的是爱情。有多久陈岁的问候只是询问我的计划？有时候在午间，我会看着那么好的阳光想，如果我和陈岁的生命没有出现交集，那么彼此还是遇不见的陌生人，而现在因为亲密而利用，这样的关系，倒让我情愿他是陌生人。

天蓝在销售上取得了好成绩，本来我应该乘胜追击，可是我越来越不想那么做。心里的那个沈阳他的眉眼，他的声音，他的一笑一颦无不令我深陷。书上说女人恋爱不在乎对象只在乎感觉，是沈阳让我找到了久违的暖意。

直到某个夜晚，他把我叠在怀抱里，刮我的鼻子：“公司这个季度与上个季度相比利润少掉许多。主要是天蓝好象看透了我们的计划。公司内部怀疑有天蓝的卧底，现在已经开始调查。夏冬，你是我的心腹，以前也熟悉天蓝，在公司未调查出谁是泄密者之前，我想让你重回天蓝……”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一场轮回？！

是不是职场的硝烟里，陈岁就是沈阳，沈阳就是陈岁。一颗野心就足够让所有在拼命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痴情如我，不过是放弃一个怀抱投入另一个相同的怀抱，而这些藏着野心的怀抱怎么能开出我要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