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鸡青铜器国宝背后的故事(五)

如果说有人从裤裆里挖出大宝，你一定会视为痴人说梦或海外奇谈。可是，扶风县法门镇召陈村农民陈志坚却活生生地从“裤裆”里挖出了18件青铜器。当然，这“裤裆”指的是那地名“自家裤裆”，是一块小凹地。

我在2005年国庆节这天来到召陈村寻找陈志坚时，围在村口聊天的村民们瞪大了眼睛，他们像打量天外来客一样打量着我。他们说：“陈志坚死去25年了，你现在怎么记得来寻他?”

我向村民们打听陈志坚从白家裤裆挖出18件大宝的事。他们肯定地说：“这事岂能有错，老陈1960年从咱村叫自家裤裆的苜蓿地里一镢挖了一群宝，后来交给了国家……”

70多岁的陈得财介绍说：裤裆里挖宝那天，我同我伯陈志坚一同挖苜蓿根。那是1960年3月的一天下午，苜蓿还未结出嫩芽芽，苜蓿根在地下像蛇一样缠绕在一起，有些像葱根一样白生生，有些像草帽辫子一样黄灿灿。挖苜蓿根按斤两计工分，我伯挖得很卖力，他像掏树根一样将地里挖成了马蜂窝。我没多大劲，挖出的根是半截，我伯骂我是懒虫。突然，他的镢头‘咣’的一声碰了个豁口。我伯笑着说，哎，倒霉死了，我新买的镢头碰了个大豁豁，真是得不偿失!那年是低标准年代，人没吃的猪没糠，连树皮也啃尽了，玉米芯芯也像萝卜一样吃光了，人们便盯着苜蓿根。我伯一看天要黑了，他对我说，傻侄子，还不扎一小捆藏在你家崖背上，晚上拿回去煮着吃。我背着一捆苜蓿根起身了，还向他投去了十分感激的目光。

可我伯人精着哩，别看他五大三粗，没念下书。原来，他镢头碰到的不是石头，而是一件宝物。他怕我跟上分宝，又怕我声张出去，便支走了我。

当晚夜深人静时分，他偷偷摸摸地背着背篓来到裤裆地里，在留下一块石头作记号的地方，一口气刨出三背篓宝。我伯不怕把他挣死，18件宝物咋背得回去?他鬼大得很，不从正街走，绕到后墙背后，从坍塌的墙上将宝一件件递给了我婶婶。我婶婶个子小劲不大，接一件大宝时她拿不住，还砸伤了左脚。

‘’开始后，村上祠堂里的塑像也被打掉了。我伯问我，宝物是不是牛鬼蛇神，我说，那当然是了。我伯说，咱先人留过一件宝，多亏卖得早，要不咱也遭罪了。我感到很纳闷，心想你又没宝，操这心是吃撑了还是咋的。有一段时间，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原来他担心造反派上门抄家呢!他几次说要跟我商量一件大事，可话到嘴边啥也不说，我以为他过去干过啥瞎事。由于家里成分好，宝平平安安地藏了下来。20世纪70年代初，咱这里人穷得没钱买盐，我伯便从家里拎出一件宝物，背到外面换了一斗谷子。孩子上学买不起铅笔、本子，他又砸碎了几件青铜器，当废铜卖给收购站。

我伯一直寻思把这些宝变成钱。于是，他托在外干事的我四伯去文化馆间交了宝给不给奖励费，我四伯一打问，有奖励费，不仅有，钱还不少哩!他才铁了心决定交宝。

“971年夏收期间，一辆卡车来到咱召陈村，说是支援三夏的，可车上却坐了几个考古工作者。卡车帮生产队拉了几回麦捆，天一黑却停在我伯陈志坚的家门口，考古工作者神秘兮兮的。他们从我伯家抱出了一件件古董。有散伯车父鼎4件、散车父簋5件、散车父壶2件，还有青铜盘等器物6件，其中14件有铭文。原来，怕围观人多，遗失了宝，考古工作者想出了这个法子。

我伯陈志坚交了宝风光扎了1197年9月15日，省市县三家在村上专门召开了文物保护颁奖大会，会上给我伯发了400元奖金。这笔钱在那个年代是大钱，谁不眼红!我伯还成了护宝功臣，他带动了一大批献宝的，有些人连家中喂鸡喂猪的盒子也交了。村上人见了我伯，总爱说，你运气好，裤裆里也挖宝发财!

1979年，我伯患上胃病，开始还能撑住，后来疼得在炕上打滚，送到医院检查后方知到了胃癌晚期。我四伯家境好，给他买了不少药，到了年底，他已奄奄一息，嘱咐后人他死了后将他埋在白家裤裆那块地里。他说，那块地让他扬了名发了家，能埋宝的地方肯定是风水宝地。后生们说，埋在裤裆不好听，但我伯摆了摆手就断了气。他最终还是埋在了“裤裆”里，只活了50多岁。

“我伯陈志坚成了护宝功臣，其实我知道他的底细。政府说爱国不分先后，其实献宝也不分先后。他换谷子的那个碗最后被罗西章找到了。拿去碗的那人叫陈三，家里也不富足，起初不想要那个碗，他说日子过得穷，金碗端上也是吃搅团哩!可我伯说这是文王百子碗，你端上后会人丁兴旺，发财致富。老汉一听这话，才给了一斗谷子要了碗。我伯这张嘴真能吹。”

陈得财带着我来到那块叫自家裤裆的小凹地，一座坟茔上开满了黄灿灿的，秋雨将坟堆淋出一道道沟渠。他说，这就是我伯陈志坚的基地。长眠在此的这位挖宝功臣，已融入脚下平凡的一g黄土。但他交出的那18件宝物却永世留存，大写着一段不平凡的往事!(未完待续)

(9件文物图为陈志坚1960年挖出的部分青铜器，现存陕西历史博物馆，由韩建武先生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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