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玛,黑工厂的好伙伴?

沃尔玛认为自己是优秀的企业公民，是企业社会责任的积极倡导者，沃尔玛对待供货商的道德标准被许多人传颂，被认为是中国工人血泪生活的拯救者和终结者，可是当我们看到跟沃尔玛合作的是一些黑工厂的时候，我们是否还相信沃尔玛的谎言！

沃尔玛欺骗了我们

据记者统计，自从沃尔玛进入中国以来，所发生的食品安全问题、商品质量问题等已经被曝光至少43次。

2007年，记者对沃尔玛服装类的供货商进行了调查，从珠三角到长三角，我们发现了不少的黑工厂――这些工厂没有注册，游离在法律之外，有可能偷税漏税，还有可能拖欠工人工资，让工人加班加点干活……而沃尔玛商店里销售的服装，多次被检查出了质量问题――有的甚至含有致癌物质！

“我们严格筛选生产厂家，所有产品在生产前都必须通过专业机构的严格检测。同时我们还会对商场货架上的商品随时进行抽检，以保证商品始终优质如一。”这是沃尔玛商店里的一段话，但沃尔玛欺骗了我们。

沃尔玛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管一家商店光环再多，对消费者来说，最关心的莫不是其能否提供优质的商品和满意的服务，沃尔玛也不例外。

在沃尔玛的商店里，我们经常可以看到有保证产品质量的宣传标语。但和这些标语同样多的，是沃尔玛商店内关于产品质量问题和食品安全问题的报道。

最早见诸报端的是2001年深圳蛇口沃尔玛购物广场的“黑豆腐”事件。当时沃尔玛刚刚步入中国第六年，开始在中国大规模扩张。但当年6月初，《南方都市报》深圳记者站就接到读者举报，称有条让“黑豆腐”变成“白豆腐”放到沃尔玛超市里出售的秘密通道。

为了查清“黑豆腐”每天是怎样从肮脏的地下作坊运到有“政府菜篮子工程”之称的方群食品厂，随后摇身变成合法厂家生产的“白豆腐”的非法交易事实，《南方都市报》记者进行了长达一个月的跟踪调查和暗访。

在《南方都市报》的“穷追猛打”下，“黑豆腐”终于被取缔，而方群食品厂及销售商沃尔玛商场也在同年8月被消费者告上法庭。该案件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

媒体曝光最为集中的沃尔玛商店要数沃尔玛购物广场南昌八一广场分店了，该店2003年8月28日才开业，9月7日陈女士到店里购买了包括一包金针菇在内的100多元商品，9月14日，陈女士煮金针菇给丈夫和女儿吃，食物中毒导致了“金针菇”事件的爆发。

南昌市防疫站检验，该金针菇含二氧化硫达到8.4，正常标准应低于或等于0.05，超标1800倍。该事件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媒体关注，在新闻媒体的关注下，沃尔玛超市最后向消费者赔礼道歉。

可是“金针菇”事件才过去三个月，在2003年底南昌市公平交易局曹副局长带队突袭八一广场分店，发现该店销售的“德州扒鸡”有假，进一步追查后发现，给沃尔玛供应德州扒鸡的供货商来自南昌本地，属于三无企业，根本不具备生产食品的资质。

据记者不完全统计，自从“金针菇”事件以来，沃尔玛购物广场南昌八一广场分店被曝光或被消费者举报至少18次之多。该分店多次承认了错误，然后又一次次犯错误。

而最严重的问题发生在东北长春前进路分店，该店2004年4月23日开业。据《新文化报》报道，2007年7月23日19时开始，长春市前进大街的前卫医院急诊室陆续来了不少患者，他们的症状是呼吸困难、浑身青紫、抽搐呕吐等。据称，此前他们都是吃了沃尔玛超市前进大街店零售的熏制鸡骨架。23时止，该医院共收治了10名中毒患者。最后来的1人症状严重已转入吉大一院。根据病人的临床症状，医院认定是亚硝酸盐中毒。

据记者统计，在沃尔玛进入中国十一年以来，已经在公开的媒体上报道的较大的事件不少于43件。而从被曝光的领域来说，不仅仅是熟食，而且沃尔玛自有品牌的糖果、食品以及水果，还有自行车、服装，几乎各个领域都存在着质量问题。

作为一家世界上最大的企业，在每个场合下言必称先进的管理经验、经营手段和先进的科学技术，还有严格的质量控制体系的企业，在统一进货，配送货的情况下，在如此广泛的地域和空间内出现质量安全的问题，不得不令人生疑。

受骗还是欺骗

为了揭开沃尔玛商品质量的秘密，2007年初，记者开始了调查了解沃尔玛供货商的工作。

服装业是世界上最传统的产业之一，而作为一家直接向消费者提供生活用品的零售企业，沃尔玛非常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销售服装。

记者在搜集整理沃尔玛店内服装品牌的时候就发现了问题，有的生产厂家信息不全，有的没有电话，等等。究竟是这些企业欺骗了沃尔玛？还是沃尔玛欺骗了消费者？

从2007年3月份开始，记者走访了沃尔玛北京知春路分店、宣武门分店、建国路万达广场分店、天津万达分店、贵阳人民广场分店、沙冲路分店、深圳湖景分店、中山分店、福星店、香蜜湖分店等，一共寻找到了75家为沃尔玛供货的服装企业。这些企业一共为沃尔玛供应了200余种服装。

沃尔玛商店内服装的品牌分类主要有两种，一种是沃尔玛的自有品牌，生产沃尔玛自有品牌的企业大约有20家。而拥有自己的品牌，向沃尔玛供货的企业占总数的80％左右，分别来自广东、上海、江苏、浙江、北京、河北、辽宁、福建、海南等地区。来自珠三角地区的服装品牌大约占了40％左右。

记者注意到国家有关部门对超市商品质量问题的检查行动，早在2006年4月28日，大连市工商局对辖区内的商场、超市商品进行了检测，结果发现大连沃尔玛百货有限公司新天地广场分店销售的多种服装纤维含量不合格。

2006年5月底，广东省工商局抽查了广州、深圳、汕头、佛山、东莞、潮州等6市流通领域22家商场、超市、个体户销售的儿童服装商品91批次，发现沃尔玛深国投百货有限公司汕头南国分店销售的9种商品的可分解芳香氨超标，芳香氨属偶氮染料，可致癌。

2006年11月15日，《北京日报》报道，北京市工商局对沃尔玛、易初莲花、金五星百货批发市场、大红门服装商贸城市场进行了检查，发现北京沃尔玛百货有限公司销售的标称深圳中航羊绒制品有限公司生产的“JEAN-BERGER”休闲裤甲醛超标――甲醛对人体的危害，轻者可刺激眼睛、皮肤和黏膜，引起呼吸道发炎和皮肤炎，重者可致癌。

2007年5月中旬，北京市工商局曝光41种不合格服装，其中北京沃尔玛百货有限公司宣武分店出售的近10种服装不合格。

为了进一步了解中国的服装企业与沃尔玛做生意的情况，记者与在北京搜集到的56家企业联系。结果发现，有12家企业没有在其商标牌上列明自己的联系电话，其中有8家企业为沃尔玛生产自有品牌，在商标牌上就只留下了沃尔玛中国投资有限公司深圳总部的电话。而另外4家企业中有3家有自己的品牌，一家属于三无品牌。

谁在为沃尔玛供货

拨打电话以后，记者就开始了对沃尔玛供货商的大寻访。共寻访了26家给沃尔玛供货的企业。

在珠三角，记者的寻访从中山市开始。

记者2007年4月初第一次进入富晓制衣厂时听该厂的负责人黎小姐说，该厂给沃尔玛生产服装，日程已经排到了6月份。第二次进入该厂时黎小姐却在电话里告知记者，说没有给沃尔玛生产服装。记者到工商局查询的资料显示，该厂成立于2005年6月24日，法人代表黎少平，注册资金33万元，个人独资企业，因其他原因决定解散，于2006年12月18日注销。

华夏盛世制衣厂和帝衣制衣厂都是生产牛仔裤的企业，通过上海和欣悦贸易有限公司送往沃尔玛超市内销售。记者在中山市工商局没有查询到这两个厂的资料，说明这两个厂根本就不存在，至少在法律上不存在。

深圳一共有17家深圳服装企业或者是和服装有关的贸易公司为沃尔玛供应服装，生产了至少39种不同品牌、不同价位的服装。其中，有七家生产沃尔玛的自有品牌服装，一共有11家企业有自己的品牌。记者走访了其中5家。分别是深圳秋风林、德实达实业、佐蒙实业等。通过深圳工商局的网站查询，这些企业在法律上都还存在，办公地址和商标牌上的地址也多数相符。秋风林属于福田区的企业；佐蒙实业在福田区有两个地址，在龙岗区有一个地址；德实达实业在南山区；鹏福特在宝安区；恒昌饰品在龙岗区。

沃尔玛商店里秋风林服装有限公司的地址是深圳市福田区上沙工业区14栋6楼。但记者找到该地址看到房间里空无一人，楼下的小卖部和饭馆老板都不知道该公司。而记者拨打记录在该公司商标牌上的电话，接电话的人却自称是公安局。通过114，记者找到了该公司的新地址――下沙村花好园A2栋26A。这里是一栋写字楼，没有服装厂。该企业内部就是一个办公室，有两台电脑，一个年轻女子值守，不愿意提供任何消息。

德实达投资发展有限公司地址是深圳市南山区南油大道保利大厦2301室。该公司为沃尔玛提供沃尔玛自有品牌的服装男童V领恤、弹力斜纹女长裤、女弹力牛仔长裤。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德实达只要不违法的都做，违法的都不做。做一单生意，是否赚钱和利润率没有关系，如果是100%的利润率，可一年只有1000元的收入，和只有1%的利润率，一年能够赚一亿元比起来，肯定是1%的利润高。

佐蒙实业的地址分别是深圳市福田区金地工业区120栋四楼，第二个地址是深圳福田区红岭南路红岭大厦1栋19楼E，第三个地址是深圳龙岗区布吉镇吉政路恒德源工业园5栋5楼。记者用“深圳市福田区金地工业区124栋附4楼”查询，发现另一家企业，名称是“深圳市山禾实业发展有限公司”。记者走访，发现这里是一家专门生产女装的企业，跟沃尔玛没有一点关系。

售价58.60元的“依格兰”牛仔裤是广州市高登制衣有限公司在沃尔玛店内销售的服装之一，该公司的地址是广州市西华路长福街4号。记者拨打114查号台查询，服务小姐说用“高登”词组查询，没有任何和服装有关的企业。记者没有拨打该公司商标牌上的电话，就直接按照商标上标注的地址寻找该公司。结果发现该公司商标所标注的地址上的那一栋楼正在装修，守门的老人也不知道有这家公司。

最大的零售商和最小的黑工厂

记者走访沃尔玛的服装供货商时发现的主要问题有：服装企业基本上工资都很低，而且工作时间都很长，12个小时比较普遍，13个小时以上也很多；工作的环境非常恶劣，没有必要的空气洁净设备，没有什么安全措施；部分工厂没有合法资格；沃尔玛公司本身极少查厂。尤其是，很多非常小的服装厂，小作坊在给沃尔玛做服装，他们实际上远远没有达到沃尔玛需要的软硬件条件，不可能也没有按照沃尔玛工厂的标准去做。

在记者所走访的供货商中，对沃尔玛负面的评价很少。他们对沃尔玛心存感激，并相信沃尔玛的道德和诚信，在回款的问题，它们觉得沃尔玛非常守信，而且他们说沃尔玛的采购人员不收回扣，他们表示，这是国内许多零售商乃至进入中国的许多国际零售商的常见做法。对于沃尔玛的抱怨比较集中的是沃尔玛的规则过于死板缺乏变通。比如说，交货的时间容不得任何的拖延，只要过了一分钟，就只好下次重新下单。

但沃尔玛的工厂与国内的许许多多服装企业一样差，甚至更差。许多沃尔玛工厂的工人每天工作时间超过了12小时，工厂的条件和环境恶劣之至，工资低下，没有合法的劳动协议，也没有相应的社会保障。

按照沃尔玛自己的供应商管理规定，凡生产在他们店面销售的商品的工厂都是沃尔玛工厂。沃尔玛对外宣称，他们在与这些工厂合作之前，对他们的生产情况有专门的审核，并在建立一系列的管理规定和限制，以保证这些工厂在与沃尔玛的合作期间符合他们的规范。但沃尔玛极少走进他们的工厂，虽然他们不断发起和签署各种道德协定，但是这一切没有落实。

中国的法律规定，开办企业必需要有工商登记，要照章纳税。可是记者很遗憾地看到，许多和沃尔玛做生意的企业连正常的登记手续都没有。虽然中间或许经过了某个经销商，虽然有的企业也曾经反映沃尔玛向他们索要产品合格的检验报告，但没有改变世界上最大的零售商和世界上最小的黑工厂的合作的事实。

过去我们在发现超市里没有经过检验的个别产品的时候，往往都是谴责供货商，谴责不法商贩，谴责政府有关部门不作为。但是今天，当世界上最大的零售商沃尔玛的供货商里出现了这么多没有履行正常登记手续、游离于法律之外的企业，究竟该谴责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