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新旅旧梦

时间:2022-09-30 09:11:57

年有四季,梦想亦随四时流转。换季或年关,趣味转过新方面,新旅旧梦,如新荷出水。

第一个做了5年的旅行大梦,是践行网球之旅,去一次网球四大满贯决赛现场,看一场有德约科维奇的比赛。网球赛场青春荷尔蒙四溅,对德先生这位网坛明星,情不知所起,从他2008年首夺澳网公开赛冠军,便一往情深。德先生成名的时代,前有绝世高人费德勒,后有拼命三郎纳达尔,看费纳二公子打球,美则美矣,总觉得不如德先生有意思。恕我寡闻,我从没见过一个运动员把情话说得那么动听,将和女朋友在一起的9年(2014结婚生子),比作“情感上的桂冠。”

2011年我在吴哥窟,吃完饭后和朋友边喝咖啡闲憩,边打望来来往往的行人,突然觉得对街的短发小子,特别像德先生。我偷视良久,等鼓起勇气过街鉴定时,斯人已消失在喧嚣的热浪里。我不甘心追了几条街,欧风美雨拂面而来。大概是我对老外有眼盲症,在长相差不多的洋面孔面前,芳心大乱。到底是中国女子,吴哥的火热骄阳下,怕认错人的矜持和蹩脚的英语冷冻了我。

但那样的疯狂,在我的旅行记事簿里,亦不再有二。

何况,四大满贯的举办地,悉尼、巴黎、伦敦、纽约,无一不是绝佳旅行目的地,风姿冠绝京华,有无数的美貌和本钱任性。比起后面三大豪门,每年初最早开赛的澳网的举办地墨尔本――出身寒微,但胜在天生丽质。每每看电视直播时,从全世界纷拥而至的网球迷,因为买不到决赛球票,坐在场馆外的大屏幕下晒太阳,看转播,击节相庆,欢声雷动,我总觉得生命里有那么一遭,足以慰平生。

年岁虚长,有体力、有热情、有银子,有自由倾情于一人一物的时光,本就不多。不是我色急难耐,美好的时光总是灿烂得像流星,我怕德先生来不及。2014年四大大满贯,澳网美网他都没有进入决赛。我可不想等到德先生盛期已过,只能在大满贯赛场做一日游,或委身于各种无名的商业赛时,再亲临现场,强作欢颜大喊“我爱你”。再功高盖世的偶像,也怕色衰爱驰啊。如果他像2011我在武汉见到的桑普拉斯那样,变慢变弱,变老变秃了,我该怎么办?

排在第二的京都,其来有自,理所当然。是台湾作家舒国治去了十几次,写出《门外汉的京都》的京都,是让苹果教主乔布斯深陷寂静禅意之美,世上从此有了苹果教的京都,是我在朋友圈唠嚷了三五年,总在临门一脚失路的京都。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老天爷暗谕,2014年,我读到三本书《夏目漱石的百合》《门外汉的京都》《从东京到京都――我的珈i时光》,无一不盛赞了京都之清寂却未必枯冷,高蹈却不失雅意。他们写:在京都,有盛唐的佳美寺院和肃静神社为屏风,谈天说地,何等快活。它的小桥流水,它的幽清洁净,一见误终身,想终老于此。

饶是情真意切,京都迷们仍诚意告诫,别企图在“一屋一宇,一汁一碗中,翻尽这座古都的底牌。”京都太迷人,就算附弄风雅,去住住古风浓郁家庭客栈,向当地人借一段时光,会会这个深不可测的东瀛美妇,是2015之天大美事。存了几年的旅游清单,寺庙神社是必进的,咖啡馆茶楼非泡不可。有闲情,我也想像舒国治那样窥伺人家的高墙深院,在深夜的石B小路上听听自己的足音,在名震中外的龙安寺外喝杯咖啡,在有厚厚暧帘的京都黄昏里,发一个漫长的呆。老天爷赏脸的话,仿王子猷雪夜访友,兴之所致,兴尽而归,何等风雅。

京都天姿国色,四时皆美,春日有樱,秋有红叶,亭台楼榭蕴藉风流,京粉如我前赴后继,还是为腔子里的那口文气。在中国失落了数百年的雅观风度面前,你没来由地生出表演的欲望,演给谁看?当然是给那些隔世知己看。苏轼VS朝云,沈复VS芸娘,李渔VS蟹姬,纵情纵性,方不负一腔漫长的念想和书架上那一格子功课。

但真让我这个轻度女权主义者选角,我最想扮的绝非名士们的贤妻佳妇王朝云陈芸,而是苏轼两天沈复三天,让京都佳良的服务和一流的美食美咖,客串朝云,良辰美景各得其所。

遥遥念想,从初春酝酿到深冬,马年的啼声就渐远了。仿佛从30岁开始,人生就被按下了快进键,十年像一首歌那么短暂。此刻,江水汤汤,月光清冷,抬头望月亮,心头荡漾的开始有家乡。人生的时刻表,已在提醒生活不在别处,于是,旅行清单里,也有了回家乡居游一段时日的旧梦

每个18岁出门远行的游子,心内当年激荡的,大抵都是有多远就走多远,要决绝地跟家乡的无趣告别。莫愁前路无知己,只有日复一日的伤,没完没了地在路上。万水千山走过,才发现,远方也没你想象中辽阔,那根隐形的线,却开始回收,牵系你的来处。

明明在新加坡植物园,被先进园艺整饬有方的各色花草,深具国际摩登范儿,却情不自禁腹诽狮城人的浅见,那株被他们名媛一样供奉的花丛,不就是小时候在村头田畈习见的一些野花野树嘛。偶尔迷失在乌镇、阳朔这样整型过度的古镇,无端想起小时候去乡下走亲戚,路过的荫家堂“108间”。南方天空下,白墙黑檐朴实无言。偶尔深夜经过,一灯昏黄如豆,立刻爱到不行,幻想成为房子的主人,从此在这么漂亮的房子,掌灯夜读好看的书。黄梁美梦早醒,游黄山脚下的西递宏村,平添了几份阿Q般阔绰的心境:我家乡“108间”比这更土豪呢。年深月久,已忘了它叫荫家堂。

是生出归乡居游的念头后,百度湖南邵东,才知道荫家堂建于1823年(道光三年),依山傍水,风水宝地,由大学生申承述兄弟五人,遵照父亲申佐熬奉政大夫的旨意主修。听父亲说,大院在时期部分遭毁,我斯时对老房子兴趣不大,倒是门前那条清幽的河水,可以濯我足,照过我红扑扑的容颜,梦里依稀,仍记得起水中的倒影和水草鱼儿的嬉戏。

再百度,与我家日日相对的佘湖山顶,竟也是大自然的恩物。据说“佘湖”山名由唐肃宗御笔钦题,我没事时爱悄立檐下看云彩在山顶散了又聚,聚了又散,琼瑶名作《聚散两依依》里男女热烈的情事,隐约得解。佘湖山一到春天映山红漫山疯长,是附近小学生春游的热门目的地。那时还没有缆车,一切全靠步行。小学三年级一次春游,我又饿又渴,用泉水洗映山红花瓣吃,酸酸甜甜,记住了草木的天真滋味。以至每个春天,在小区见到别名杜鹃花,舌尖便重涌那种滋味。

高三上学期,学业苦闷,从秋到冬,我像今日的都市植物爱好者一样,两次组织好友攀爬秋天的佘湖山,我们站在山顶,眺望远方,风吹松针,四野寂静,无人喝采的野菊和野果,高高地举起了手掌。等我在行旅中拈花惹草,习得不少植物的大名,才知道沿途被我们随采随扔的,有不少珍稀物种,今日不知安在?

这两年乡村游盛行,我的故乡亦不能免俗,朝着名镇名山的大路狂奔。三姐说,你再去佘湖山,再去荫家堂,一定认不出来了。汽车已可以开上山顶了,荫家堂前的石板路已变成宽阔的水泥路,老房子早没什么可看了,值钱的几年前就被城里人收藏走了。惟映山红懵懂,一到春天就绽放,旅游大巴一车车进来,看风景的人,讲普通话的越来越多。

白日依山尽,明月逐人行,这是我少年时最爱和大自然玩的游戏。那时未能参破的诗意,在后来的旅行中,经年沉醉,不能自拔。我想,我应该趁早,在我们相认时还能相识的时候,去寻找热爱的源头。

今夜似可邀月,下班后特意绕道去每日来来回回经过的银杏林走了几圈,这林子像极了我家后山的松林,都是我情绪的缓冲带和居心地。秋叶绚烂,日暮乡关,有风低语,何以相遇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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