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用主义的简洁力量

为了达到目标，着装的有效方式就变成了克制

克莱尔・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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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尔・安德伍德的POWER DRESS，与各种喧哗的存在感和气场设计从根本上就不同，克莱尔的力量与气场，不是从张扬中获得，而是在控制力上表现。控制与自我控制，是可以交换或者交易的，在着装上，首先出发于政治立场，才会出现权力着装。而也只有在成功交换控制力的场合，权力着装才能达到它的使命。也就是说，没有权力产生的地方，便不需要POWER DRESS这样的概念。

风格形成于着装政治场合

在政治立场内――尽管很多人认为，自己的世界离《纸牌屋》那样的权力中心过于遥远，以为着装跟政治没有关系。又或者，那些独创穿搭秘笈的街拍达人和时装周外场奇装异服的人们，因为在政治的边缘或者，所以他们是一群由“精神病人思路广”所点燃烟花，没有主题，没有秩序，跟政治没有关系。实际上，只要人穿上衣服，不能坦然光着屁股满世界跑……确切地说，只要人意识到他人的观看，就已经进入了政治着装场合，哪怕他什么也不穿。

服装没有多余的装饰，除了必要的装饰。而没有任何一种装饰是必要的，而且在全球变暖的趋势下，服装最终可能只剩下唯一的功能：装饰。装饰的唯一目的就是政治诉求，无所不在地要求着装的准确性。准确性看上去是背离时尚的，如果把时尚陷入狭隘的定义的话。

因为在《纸牌屋》的权力着装场合，我们所以为的时尚简直是个笑话。即使是安娜・温图尔最得力的编辑，也没有一身适合走入这个场合的行头。在英国首相卡梅隆的形象策略上，时尚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魔鬼”，我们不知道具体他的顾问团怎样计划他的衣橱，但我们已经知道关于他的形象，他明确声明：“不要跟时尚有任何关系。”对于政客的形象来说，最可怕的失败是它看上去很时尚。

于政客来说，避开时尚，主要是为了避开时尚的语焉不详、态度暖昧甚至浅薄的、浮躁的语无伦次，因为时尚界所表现出来的外表就是这样的。他们今天这样，明天那样，像溺水的人伸手向天空一阵乱抓挠。或者，公平一点说，他们的善变，注定浅薄，对形式的过分执着，而使内容抽离了现实，缺少的内容由试验而来的先锋意识形态，总是在未有着落的时候，由下一季的新款。着装场合一旦要求表达的准确性，时尚便成了政界的敌人。因为“滚动的石头不长苔”。

实用主义从目标来确定着装的简洁方式

时装潮流看似在热火朝天地谈论风格，好像风格是某种着装终极追求，但我们所看见的所有风格，都在引入保守的审美，即复古。因为风格，正如胡兰成所说，“风格化是一种人与物的被约制”。如果是这样，那么，时尚论调如“TODAY YOU’RE IN，NEXT DAY YOU’LL OUT”的规律也就不成立了。一方面，时尚要在时间中保存自己，使其存在合理。但是，“IN和OUT”的定义因为时间关系，使得其对自身的肯定变得不可捉摸，甚至不可能凝固保持。这么一来，时尚所追求的风格化，就注定是一场悲壮的牺牲，而且永远保持着牺牲，最后为了成就时尚的流动善变的本质，它将被动转为主义，就变成了献身。对于时尚来说，过时就是死亡，而它的存在方式，也就是款式新颖的、不能停止的死亡。

最后，只有在政治的制约下――人与物的制约才变得有价值，因为目标明确。实现了的目标，才能产生价值。于是，场合是先于物的制约对人产生了制约……概括说来，政治才是时尚风格产生的主要场合，因为在这里，制约与被制约是一种交易资本，比方说：如果我克制自己不朝你的脸上吐唾沫，那么我才可能要求你不要往我的脸上吐唾沫，而且这样的要求就变得合理而且必要了。这种泛政治概念与着装的关系，在《纸牌屋》的着装场合，获得了更为直接和清晰的示范。

《纸牌屋》放大了一般的权力欲望，也就是金字塔底端打拼的目标：核心精英层。核心精英层，即我们所说的“高级灰”，从头到脚都显得那么的不时尚，即使是从风格上去谈论，极简主义好像是唯一可以近身的一种定义。但是， LESS IS MORE的形式大于一切，仅仅是为了少而少――当然，从包豪斯的现代主义审美学出发，极简不断地更新它的方式来表达它对不同时代的意见，与政客们着装的“去繁就简”尽管在外表十分相似，但在他们的出发点，即政治诉求却从没有达成过一致，所以，用“实用主义”来标定《纸牌屋》的政治着装学更恰当。

用威廉・詹姆士在描述“实用主义”这一原理时的话来说明《纸牌屋》的着装政治原则最为合适不过：“我们只需要确定它适于产生什么样的行为：那种行为对于我们来说，就是这思想的唯一意义。”一种通过“……可能包含什么样的实际效果，可以希望从它引起什么样的感觉，以及我们准备做出何种反应……”，这简直就是对第三季弗朗西斯・安德伍德竞选期间，他的顾问团对克莱尔的发色所提出的建议和目的做出了最明白的注释，同时也对当下政治界着装基于一种什么样的原则，做出了充分的解释。走亲民路线的奥巴马只有五套西装，实际上，他真的只有五套西装，更换的只是衬衫和领带。而在《纸牌屋》第三季，服装设计师据此现实，在为安德伍德夫妇的服装做设计时，延用了第一、二季的服装。

当民调显示，“第一夫人”克莱尔更受民众欢迎，再加上“大数据”的运作，以克莱尔为例的“实用主义”，即通过实际效应来决定行为、着装的方式，显然已经成为一条相对确定的通道来确定政治着装的方式。与此同时，大数据也在时尚行业发挥作用，实用主义即是一种能让回报更高的思路。大数据实际上，也是《纸牌屋》如何产生以及讲述一个什么样的故事的决定性依据：Netflix公司通过3000万收视客户的决定开拍了风靡一时的《纸牌屋》。实用主义是一种有效达到目标的思维方式，可能，或者已经成为着装成功学的重要的理论依据，但是它跟时装之间的关系，依然是讳莫如深的。

现实政治着装超越了《纸牌屋》

没有什么理由认为，像《纸牌屋》这样的政治场合着装，与时尚有什么关系。但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反驳，政治着装不是时时刻刻在受着时尚的影响。在大数据时代，时尚和政界发生了前所未有的“热恋”关系。在奥巴马夫妇的政治-时尚着装的有利影响下，《纸牌屋》的主要服装设计师Tom Broecker显得有些予盾，他既想忠实于政治着装的事实，同时又希望在该剧中创造出一个不在常规的政界形象，他把重点放在了“克莱尔・安德伍德”这个人物的身上。当然不能过于苛求，在时装的现实，人们希望尽可能看起来与众不同。而在电视剧虚构的故事中，人们又希望一切看上去更像现实。因而，Tom Broecker要想通过这部作品获得服装奖项，恐怕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时尚行业为了获得现实力量，一再地向政界人物递出了橄榄枝，并且在时尚媒体的努力下，通过一再地肯定政治人物的着装风格，以及他们为此花的心思，从而改变了政治人物沉闷的外形，前法国总统萨科齐甚至将“时尚”娶进了门，名模布吕妮。在《纸牌屋》第三季，剧中人物形象与现实中的人物形象更加贴近了。

杰姬・夏普&卡梅隆夫人

在这部剧中，与邓巴一样站在人政治舞台的前面的还有杰姬・夏普，这个工于心计，然而总是犹疑不定，对于自己的每一步付出都有些畏缩，然而野心时时超过她的行动，她始终处于被动的地位。即使是在虚构的剧中，杰姬仍然显得太过于明艳动人了，令人难以相信她能够成功，再加上剧中性格的女性特征如此明显，不难想像她被推出局的情状。

但在一些企图从《纸牌屋》中寻找职场通勤装的黄金规则的专题，我们看到这位杰姬・夏普被排在第一位。因为在剧中，她的造型是在克莱尔这个角色而外，保持女性特征最明显的一个。同时，她的全体出场并不与她所奋斗或生存的环境违和，不过，事实证明，随着剧情在第三季展开，她的战斗力越来越弱，尤其是结婚之后，更缺少了前两季那一股“遇佛杀佛，遇父杀父”的凌厉。在着装方面，剧中那些带褶皱的一件式连衣裙、软缎面的衬衫等等，比克莱尔这个角色更像“夫人”。事实是，她在情人雷米和观众面前现出了少女心……大多数人物在第三季，不只是杰姬，都被绞了在《纸牌屋》中战争的凶势（大概也是因此被抱怨越来越像肥皂剧的原因）。

仍然不得不提到的是，《纸牌屋》的服装设计在这个虚构的权力世界，要比现实世界保守得多。相比于杰姬这个人物在现实中可能对应的形象角色英国首相夫人萨曼莎・卡梅隆，她只获得了萨曼莎风格里的属于公开亮相中的部分，并且形成一个真正适用于各类职场的系列。杰姬的造型在华盛顿可能显得弱势，但在一般职场上，在压力不大的办公室，她应该是受欢迎的，因为在这个形象上，实用主义的实际效果，将她的角色引向家庭和职场的夹缝。

克莱尔・安德伍德&米歇尔・奥巴马

“没有人愿意看到华盛顿的人有钱，即便他们真的很有钱。没有人希望成为人们谈论的对象，或者表现得比他人更有权力”。Tom Broecker在第一季时，陈述他的服装设计思路是这样。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把Calvin Klein、Theory、Banana Republic、Zac Posen、Ralph Lauren、Banana Republic、Dolce & Gabbana、Bottega Veneta 、Gucci和Armani等等高低品牌带入剧中，尤其是在塑造克莱尔・安德伍德这位第一夫人时，服装师们既要考虑到不能令克莱尔太出风头，尤其是不能显得很有钱，尽管她其实完全购买得起这些服装。

这当然是符合政治原则的，因为这两夫妻在第三季参加总统竞选的时候，所持立场与奥巴马夫妇几乎一样：美国梦、愿景、行动，以及他们的平民出身。以此来攻击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对手希瑟・邓巴。彼时情景，也让人对应起了奥巴马连任竞选时的主要对手罗姆尼，他是典型的富二代，有过亿身家。

回顾奥巴马的那一场决战，一些评论认为，米歇尔的平价品牌混搭着装是赢得选举的关键。自2008年至2009年，一位金融学教授统计了奥巴马夫人的189次公开亮相，计算出她每一次亮相可为时尚产业带来1400万美元的效益。在奥巴马夫人的衣橱，出现得最多的是这些品牌：Diane von Furstenberg（DVF）、Naeem Khan、J Crew、Michael Kors、CK、Nina Ricci、Gap……除了平价的事实与《纸牌屋》中的克莱尔没有什么相似之处而外，点缀着米歇尔时尚事业的成功的许多品牌，都来自新秀设计师，比如JASON WU等等。

为“第一夫人”克莱尔打造形象的思路是相同的，但效果却完全不一样。相比之下，米歇尔更适合成为电视剧的女主角，因为她很符合现在时装剧的口味，女士们除了谈论剧情之外，更热衷于着手去搜索同款，令人大喜过望的是她们和第一夫人一样“买得起”。但是“克莱尔”从整体来说，她是高冷的典范，简直有着不近人情的形象――甚至性格。从色相上，克莱尔着装的款式超乎其然的简洁，剧服在第三季将色彩限制在了低沉的中性色，而通过不规则的剪裁，将服装款式推进了高端时装的门前，并且是十分成功的。而在目前世界政坛，还没有哪位真实角色能像她那样，把几乎没有色彩的简洁款式演绎得如此精到，既符合服装师为其设计的短发造型，也符合剧情为她设计的隐忍、克制和浓烈的权利欲冲突出来的效果。现实的奥巴马夫人，则是五彩斑斓的。五彩斑斓可不适合任何高贵的品质，高端精英层的着装，总是将色彩划定在最少的选择和最不具有刺激的少数搭配上。

从这一点上说，现实中的第一夫人米歇尔即使通过实用主义，颠覆了沉闷的政治着装原则，她创造的是销售，而不是时尚。当然，我们相信她的顾问团要比“克莱尔”的顾问团更敢于冒险，而且富有后来人们赋予米歇尔的“时装品位”。“克莱尔”的剧中形象甚至比米歇尔来得更保守。

希瑟・邓巴&希拉里・克林顿

希瑟・邓巴在与弗朗西斯・安德伍德的对决中，她“含着金钥匙出世”成为了对手攻击的软肋，但是，她在剧中的造型，甚至还不如时任“第一夫人”的克莱尔更显得高级。实际上，她看上去像个学霸型的典型精英女性，在现实中对应最近陷入“邮件门”的希拉里・克林顿。现实中的希拉里没有希瑟・邓巴那么好运，因为邓巴从头到尾穿着的是“没有错”的套装，在着装上，第三季新出现的政治女性角色并没有受到像克莱尔那样的对待，仿佛她只要随众穿着就可以了。而希拉里……众所周知，她在政治上的出场，从头到尾都伴随着“着装问题”。

曾经作为“第一夫人”的希拉里尽管不像米歇尔・奥巴马那样获得时尚界的感恩戴德，但她也确乎是通过另外一种方式成为“时尚人士”的，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时尚评论指责希拉里的着装为时尚媒体增添了不少有趣的话题。最终，希拉里不得不开始求助于“时尚”的改造。到希拉里成为国务卿的时期，人们赫然发现，她的整个形象也许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令人尴尬了，而这个时候，她则开始要掩藏她发胖的事实，在简便的套装之外，出现了一件又一件A字形的宽摆大衣，她甚至连一件式的套装裙都很少穿过。

但愿接下来将要参加总统竞选的希拉里，在她的政治诉求“争取女性平等”这个议题上，人们不会再拿她的着装来大做文章。剧中的希瑟・邓巴相比之下，至少在标准的政治通勤装上，更多添了些妩媚，一步裙套装必不可少，一件式连衣裙她也并不缺乏，而且在许多细节上，她的造型还多了些不着意的装饰……当然，一切装饰几乎都像不存在。重点在于，她的职业女装在很大程度上，向男装看齐：即将所有与着装有关的一切，隐入以男性为主的政治世界。不得不说，这位符合现实的剧中人物造型，尽管已经在许多细节有所表现：比如珍珠项链，长发披肩。但这个事实，也就是符合政治着装的事实只道明一个现状：政治着装对男权的依附。然而，在这个问题上寻找突破的许多精英女性，比如季莫申科，在她时尚而且白富美的路上未得善终，而丹麦女总理托宁・施密勒心爱的名牌包始终是被攻击的对象。

剧中的希瑟・邓巴的形象造型，有着比克莱尔更清楚的诉求，即是实用主义的着装规则。着装只在可能的范围之内，构成邓巴的存在细节。只在披肩卷发这一件事上，这个角色的形象与她的剧中性格和诉求存在分裂，显然，服装师们并没有太费心事来打点这个强悍女性的性格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