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勐 色彩的集市

时间:2022-09-28 08:40:27

老勐 色彩的集市

充满温情的村庄

从元阳新街镇到老勐乡的路上,玄色的柏油路弯弯曲曲地缠绕着山腰,波光如镜的水梯田披满了绵延相连的哀牢山脉。车子驶出元阳县便到了隶属金平县的老勐乡。老勐乡森林植被丰富,当地人开玩笑称其为“金三角”,因其位于元阳、绿春和金平“三县八乡”的结合部。这里世居苗、瑶、哈尼、傣、彝等少数民族和汉族;少数民族中,又以苗族人口最为众多,占全乡总人口的一半以上。

入住的旅社前面是一条主干道,有几条岔路通向旁边的村庄。挑了看起来最“土”的一个岔路口,伴着新鲜的似乎还冒着热气的牛粪,沿着一段高低不平的土台阶走下去,路旁有户人家正在屋里做豆腐。滇南一带的豆腐块头很小,也就一寸见方,一个个小香包外形的豆腐块整整齐齐、挤挤挨挨地晾在簸箕上,明天它们就会作为烧豆腐的原材料出现在街子天,这是滇南一带最常见的小吃之一。豆腐快做完时,做豆腐的妇女叫我和她们一起吃晚饭,多少让我有些吃惊。这是我第一次到云南的偏僻乡村,后面十几天的行程,经常被这样扑面而来的温情所包围。再后来,每次去云南,不知名的山村渐渐成了旅行的主旋律。

沿着一段蜿蜒狭窄的土路在绿色中穿行,又拐了几道弯之后来到一片开阔的农田,农田里交错分布着甘蔗林、菜地、竹林和等待耕种的空地,有条河缓缓地从前面流过。眼前虽不是惹眼的风景,却也清新怡人。远处有彩色的身影,待及走近,两位身着橘黄色调百褶裙的少数民族妇女,其中一位还打着绑腿,正赤脚低头抡着锄头在土地上劳作。抬头时看到我,其中一位羞涩地笑着低下头去,另一位则把锄头一戳,开朗地发出邀约:“要不要下来试试?”

不远处有座简陋的小屋,屋外正在三块大石头架起来的土灶上炒菜的是她们的同伴,穿着同样风格细看又各不相同的裙子。第二天我才知道这就是老勐的苗族妇女,和以前在凤凰古城和贵州等地看到的披满银饰的苗族妇女相比,衣饰的风格很不相同。又一次,我收到了一起吃饭的邀约。

选了另外一条路回旅社。在路两旁水泥房或者瓷砖房的包围中,零星分布着傣族的干栏式民居。竹楼以十多根圆木为柱支撑,楼板、墙壁均用竹片编成并由粗大的竹子作为框架。竹楼分两层,楼上住人,楼下饲养牲口、堆放杂物,不同的是有些房屋的斜坡顶已经用上了防水性更好的波浪状石棉瓦,而非茅草。

街子天,大地披上了彩衣

遍布在云南各地的街子天,有着固定的开街日期,日期多由民间约定俗成或规定沿袭而来。滇南一带的街子天以十二属相来定日子的很常见。有的街子是每六天一个,比如逢鼠、马日有街;有的街子是每四天一个,比如逢兔、羊、猪日有街,等等。相比之下,老勐的街子天格外好记,固定在每个星期日。

星期日的这个早晨,我醒得格外早,被鸡唤醒的。滇南一路,或是后来去的很多乡村,清晨甚至半夜听到鸡叫都不是新鲜事。在老勐听到的鸡叫不同凡“响”。假如有家禽界的歌咏比赛而且有山歌对唱组,那么其他地方听到的鸡叫是单鸡版的,老勐听到的则是声势浩大扯着嗓子的山寨合唱版,这群唱来那群和,此起彼伏,不经意间演绎出憾人的韵律。

7点多钟的时候来到街上,昨天还空落落的街道,已经有了一些摊位,更多的人正从四面八方赶来。有坐带篷三轮摩托车来的,有坐农用车来的,还有很多人是背着筐从大山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来的。街子天上同门类的商品多集中在一起,像小狗一样被牵着脖子遛过来的小猪仔、有头有尾的甘蔗、大麻袋盛着的粮食、妇女的服装和饰品、热气腾腾的早点、刚孵出不久的毛茸茸的小鸡小鸭……远处的一大片空地上还有一个水牛交易市场。摆出来的摊位和赶街的人都越来越多,可眼前这街子天的场面,和期待中的似乎有些差距。

手机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是秀英打过来的。秀英是昨天从元阳新街镇到老勐的班车上坐在我前排的哈尼族。彼时,因为来之前在网上查不到任何关于老勐的住宿情况,我还有点担心,秀英听了之后告诉我别担心,然后打了一个电话就帮我订好了房间。“驿路梨花处处开”,很多年前在初中语文课本里学了《驿路梨花》这篇和哈尼族有关的课文,没想到多年后我也有机会来到哈尼族居住的地方,亲身体会他们的助人为乐和热情好客。在电话中听完我的描述之后,秀英告诉我农贸市场肯定是我喜欢的,等一会她也会来赶街。

依着指示在通往乡政府的那条路的左手边拐进农贸市场,经过卖肉、卖烧豆腐和卖米线的摊位后,就像是闯入了一个秘境般,眼前这片不大的农贸市场让我在心里发出连声惊叹。云雾缭绕的青山脚下,少数民族妇女们集中卖农产品的摊位一排排整齐地铺延开来,沉寂的青山顿时活跃起来。少数民族的服饰,向来有着令人惊奇的色彩搭配和想象力,眼前所见,其色彩之绚丽夺目、服装样式之缤纷多姿,完全超过我的想象。一时间只觉着镜头太过局限,无法逼真地还原本来的丰富和鲜活。

这一带的彝族妇女,最惹眼的莫过于她们臀部上无一例外地挂着的两大块菱形的以白色为底的刺绣帘子,绣的是吉祥四瓣花配以红、橙、黄、绿相间的镶边,图案精致奇美。这吊在臀部的两块帘子古称尾饰,是对臀部的遮掩和装饰。眼光往上移,水红、明黄、湖蓝或艳粉色的斜襟半袖上衣,斜襟处很宽的刺绣花边一直延伸到整个肩部形成绣花披肩,直接来源于田间地头的花草鱼鸟都被这些女人灵巧地绣了上去,用色丰富而不乱。

实际上,我是在后来给秀英看数码相机上的照片时,才分清什么样的服饰是哪种民族的。很多少数民族有多个支系,不同支系之间的服饰有时候相差极大,对于没有深入不同少数民族聚居区经历的普通汉族人来说,就如钻进万花筒,很容易就会把这些不同的支系误以为是不同的民族。

今天秀英也穿了一身哈尼族服装背着竹篓来买菜。秀英的老家靠近绿春县,和老勐的哈尼族属不同支系。她的衣服以红黑二色为主,对襟的红上衣上缝满了绿色镶金边的各种纹饰,黑色的帽子也点缀着红流苏,整套服装算得上是艳丽。这身衣服衬着她姣好的面容,以至于在街子上的回头率特别高,一路上遇到几个人过来认老乡,“你是绿春那边的吧?”

本地的哈尼族服饰颜色相对素淡。他们的帽子和袖子上缀着大片的珠饰,袖子上还镶着几段别致鲜艳的纹饰。有些妇女背上垫着棕蓑衣,这是哈尼族妇女用于垫背的特殊背具。在哀牢山区生活的哈尼人,由于山高路远,基本没有其他的运输方式,都得仰仗于背。因此,哈尼族妇女从小就练就了坚韧的背负能力,她们也根据需要,使用独特的蓑衣垫背,不管什么东西都可以垫在上面,用绳子一套,往头顶一挂,就可以搬运了。

苗族妇女的百褶裙昨天已经见过,今天在街子天上看到的百褶裙颜色搭配更丰富,每个皱褶里都藏着精彩。见到有年轻女子身着百褶裙脚踩黑色高跟鞋来买菜,倒也不觉很突兀。

放眼望去,不同民族的服饰各具神韵,短打、内长外短,层叠穿法等等,于是不能免俗地想到,民族的就是国际的。一时间恍若置身于一个原生态的民族服装会,更重要的是,他们才是这些服装真正的主人。

少数民族妇女们从大山里用筐背出来卖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五颜六色,一扎扎的嫩豌豆苗、豆角和带着小黄花的油菜、几把小香蕉、暗红色的芭蕉花、串成串的很嫩的白地瓜(葛),“云南十八怪”中用稻草包扎成串的鸡蛋等等,还有很多第一次见到根本叫不出名字。有一位哈尼族妇女在卖酸扁果,实际上我是过了很久之后才知道这种果实的名字,并且有机会在西双版纳吃到,削皮之后切成条蘸上辣椒面盐巴吃,是很多版纳人的大爱,望梅止渴的“梅”在版纳也许可以用酸扁果替代。铺在芭蕉叶上的长腰豆就有粉、紫、青等不同的颜色,这样的包装既环保又漂亮,相比之下塑料袋的形象要多恶俗有多恶俗。很多东西是以碗、堆或串为计量单位,渗透于其中的自然与朴素,是人们相互和谐共处的基础。

破竹水烟筒之乡

“云南十八怪”之一的“竹筒当烟袋”,在滇南十分常见。这种以大竹筒制作的烟具叫水烟筒。水烟筒的基本构造是筒身和烟嘴,除了最为常见的竹筒外,也可以用木头、金属或塑料等五花八门材料。有吸惯了水烟筒的人到了外地,烟瘾上来的时候一时找不到家伙,于是三下五除二,用塑料矿泉水瓶代替竹筒,在瓶身上用打火机烫出一个孔,然后插上随身携带的铜管,放上小半瓶水,铜管里填上烟丝,一个山寨版的简易水烟筒就这么速成了。

街子天上总少不了卖水烟丝的摊位。水烟筒配的烟丝不是香烟,而是切得细如发丝的“刀烟”。一个烟摊往往都备有很多水烟筒,顾客来了,总是坐在一起,不紧不慢地抽着,抽了也未必一定要买。这也体现出山里人的一种待人接物的态度。

老勐本地有一种独特的“破竹水烟筒”制作工艺,这种工艺的特点是:先用刀把竹筒破成几十根细竹条,然后再把细竹条严丝合缝地箍成烟筒。在通往乡政府的主路上,右手边有一个做破竹水烟筒的铺子。做水烟筒的师傅叫刀爱民(刀是傣族的一个大姓),手艺很好,烟筒基本上都是接受订做的。

找到这里时,太阳落山之前柔和的光线洒在屋子里正专心致志地做水烟筒的刀师傅身上。刀师傅手里的水烟筒已基本成型,从筒口往下箍着四匝的与竹筒颜色相近的藤篾,三匝锃亮的铜线则分别箍于筒底和烟嘴插入处的上下位置。他正在做的是非常关键的一个步骤:将竹管烟嘴插入筒身。这个步骤是烟筒好不好抽的关键,插入的位置过高,则因入水较浅而“翻不起水”;插入过低,则因入水过深而“翻不动水”。有经验的师傅会根据竹筒的粗细短长,准确选择开口处,使其高低合适,深浅适当,吸抽起来不费力气,响声低沉厚重,烟丝燃烧均匀,烟气浓郁量多,如此可称佳品。

似乎有很多问题想问,遗憾的是,虽然师傅回答得很耐心,但他的口音稍重,常常一句话重复几遍我仍未明白意思,只好带着歉意看他接着做后面的步骤。这个烟筒做好之后,连同竖在墙边的一排做好的竹筒一一擦上一层油,这就是最后的成品了,每个动作皆一丝不苟。有心带一个回去送给朋友,无奈烟筒体积太大,前面还有很多路要走,只好带着遗憾离开。

也许你会问,把竹筒先破开再箍起来不是多此一举?这样做的好处是烟筒可以更好地抵御热胀冷缩,有水没水都不容易裂开,使用寿命也更长。老勐也因此被称为“破竹水烟筒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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