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态有毒 第4期

世间万事都能去计划,去预测与精算,但有一例外:自己的感情。

我的女友小A和小Z都曾经历过同类情事,彻悟也因一件小事。

那年小A29岁,她的他45岁。她是医生,他是建筑师。两人生活在相距100公里的两座城市。

小A未婚,他有家庭,有两个孩子。他们好了三年。那时小A刚和前男友分手,很寂寞,想找个人依靠。他出现得很是时候。

他每周至少来她的公寓两次,过一次夜。

他温文尔雅,长得也不算难看。虽然小A从没向他提过什么要求,但他每月会悄悄汇一笔钱到她卡上,给她买昂贵礼物。

他很爱她,迁就她。不过她明白,无论两人今后见多少次面,无非是同样的事情的重复而已。

第一年,小A掰着手指计算与他相会的日子,第二年她觉得自己与他的见面有点程式化了,第三年,她开始考虑与他分手。

他也有感觉,问小A,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她摇头。并不是她不喜欢他了,而是觉得再这样下去只会疲惫不堪。

可是他却乐此不疲。

但事情终有转折点。某个周六,一早,他与老婆说要与哥们出门打球,要宿一夜。顺利出门,坐上动车,九点就到她家了。

周日三点,他要往回赶了。小A说,我送你去车站。

穿过一条商业街,他突然说,等一下……

原来,一家平价超市里胡须刀片搞特价,他拿了两包去账台,又顺手拿了支长管牙膏。嘴里喃喃:这家店可真便宜。

然后装进包里,背在身上。

小A在一旁默不做声,然后独自推门往前走。

他以为她生气了,上来哄她,我们一起吃晚饭,吃了晚饭我再回去。

她摇头。

他又试探着说,那我明天早晨回去?

她说,你现在回去吧。

他问,你是不是约别人吃饭了?

她摇头。

他问,那为什么?她说,因为你买了胡须刀片和牙膏。

就在他说“真便宜”的那刻,她看到了另一个他的身影。明天早晨,另一个他会用今天买的廉价牙膏刷牙,用廉价刮胡刀剃须,而他的妻子与孩子会与他一起共用那支牙膏。

在他买那支特价牙膏的那一瞬间,他以往无比洒脱的形象完全崩溃了,她对他的深情也如潮水一般迅速退去。

也许早一点或晚一点,她都会原谅他,但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买牙膏的男人。

那件事情以后,小A再也没有与他见过面。他可能永远也不知道原因,她也不想做任何解释。

小Z的事件与小A如出一辙。

那天中午,小Z和她的同事去家常菜馆吃饭,同去的还有同事的老公。同事的老公叫了碗饭,舀了几勺麻辣豆腐稀里哗啦就下去了。他边吃边跟他太太说,明天我去菜场买些鸡爪子糟来给你当零食吃。他太太说,你算了吧,什么都是心血来潮。上次吃避风塘的煲仔饭好吃,就去买腊鸡腿想自己烧。到现在大半年了,腊鸡腿还在冰箱里。他说,不是没买到泰国大米嘛。

小Z边啃鸡爪子边笑着看他们夫妻斗嘴,她觉得她的同事,这个33岁的上海女人,很幸福。

曾经有一次,小Z问她的那个他晚上吃了什么,他说那天他家保姆回乡下,他和家人就在他家楼下的家常菜馆里随便吃了点儿。他还补充说他家来亲戚一般都在那个小馆子里吃,都是些家常菜。

在小馆子里吃家常菜的那个他,小Z是没有见过的。他和小Z一起吃饭,不管中餐西餐,都是去有名有姓有来历的饭店。最初时几乎全都在五星酒店,奢华程度曾令年轻青涩的小Z手足无措。

只有过一次,他亲手烧了一大盆基尾虾给小Z吃,就着1980年酿造的法国葡萄酒。那是小Z出生的年份,这又是这个四十岁上海男人的创意。他说这是他十年来首次下厨,为了你。然后深情地望了小Z一眼。那是她感觉最温馨的一次,发生在她某年生日的中午。小Z想,他不见得不懂自己要的是什么,但他只有在特定的日子里,才会作为一道厚礼送给她,混杂在昂贵而庸常的礼物中,矛盾而吝啬。多么狡猾的男人。

小Z想,家常菜才是所有珍馐提炼出的生活的常态啊。

那次“家常菜事件”以后,小Z也渐渐与他断了联系……

有时想想,这种恋好比煎药,浪漫只是药引。煎得好,可以煎出药汤来,煎得不好,自

己就变药渣了。

这种恋最大的特色就是非日常性。他们对未来的人生设计里应该是没有对方在内的,唯一的价值只是让自己与所爱之人的时空达到最美的境界,完成一段人生中不可取代的激情,而这一切并不依仗于法度。这才是他们几乎不存在的模糊未来里的一些透明亮色。

可对于凡人来说,世间万事都能去计划,去预测与精算,但有一例外:自己的感情。当你开始对日常事件敏感时,就是该结束的时分了。

年轻的张茆有一度没处理好,在得知倪震和周慧敏戏剧性的复合并火速结后,自杀未遂,搞得自己很狼狈,很受伤,倪震和周慧敏却因“鲶鱼效应”而迎来感情的第二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