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严歌苓《小姨多鹤》中的女性意识

时间:2022-09-26 10:24:20

浅谈严歌苓《小姨多鹤》中的女性意识

摘 要:说到严歌苓,许多学者把她的作品诠释成高扬女性主义旗帜的女性文学,其原因主要是作为女性作家,严歌苓的主要目光聚集在女性形象的刻画上,而且写作中不自觉的会涉及到女性主义的一些理论,例如《小姨多鹤》中多鹤和小环之间的姐妹情谊正与艾丽斯沃克“姐妹情谊(Sisterhood)”的理论相似。

关键词:严歌苓;小姨多鹤;女性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3)02-0009-02

女性文学并没有确切的定义,得到普遍认可的定义就是“在肯定女作家写作女性题材的前提下,对女性的历史状况、现实处境和生活经验的探索,以及语言和叙述风格上,体现了某种独立的女性‘主体意识’的一种文学。”①从女性文学的定义中可以看出,以女性形象作为主要刻画对象的严歌苓,无疑是女性文学中的一员,但是,不同于当代其他女作家的激进与决绝以及对母性文化的抵触,严歌苓作品中的女性不是站到男性的对立面去打破男女不平等、父权专制的禁锢,也不是单纯的回归女性自身、利用性别经验叙事等激进的手法描写女性的性别意识,她是以平和的叙事语调试图寻找一种抗拒历史和现实以及男性中心文化压迫女性的救赎之路,并且不同于历史上其他的女性主义作家那样把母性作为束缚女性独立的囚笼。她的作品透露出一个易被忽视的事实:女性的夹缝生活并不全是男性给予的。所以女性解放的敌人并不只是男性,而是历史、社会、生活甚至是自身的作为,并且反抗的方法也不是以决绝的姿态把女性从男性世界里切除。所以说严歌苓对女性文学的发展的贡献在于,她拓宽了女性文学的发展道路,和缓了偏激的女性主义,并以一种理性的笔触表现女性的生活状态。下面就以作品《小姨多鹤》为例来进行分析。

首先是对母性的重新书写。女性主义的先驱波伏娃否认女性天生具有“母性”“牺牲精神”等女性特质,她认为妻、母的形象是男性用来牵制女性的工具,她曾说过“母性,必经是使妇女成为奴隶的最技巧的方法”②。这一观点得到了女作家们的认同,典型的是王安忆的《弟兄们》,小说中的三个女人互相搀扶和砥砺着试图走出男性权利社会构建的藩篱,但是最后还是在本能的母性、妻性的拖累下失败。而严歌苓的小说中,母性是贯穿始终的重头戏,从这个方面讲,严歌苓算不上是女性主义者,但是仔细揣摩故事中所表现的母性我们会发现深层的意义。《小姨多鹤》是严歌苓的一部力作,作品描写了战争过后留在敌国的一个弱小的日本女孩,经过九死一生的逃离最终被一户没法生养孩子的中国普通农人买来当生孩子的工具的故事。这个故事本身是就不可避免的涉及了母性题材,对研究严歌苓的母性题材有重要意义。故事中的日本女孩多鹤对生命的敬畏与尊重令人动容,正是这种对生命的珍视让她充满了母性魅力。背井离乡形单影只并且身处敌国的多鹤,生活在语言不通的环境中,且二女共事一夫的尴尬境地让她生活艰难,而不同于其他女性主义者的写作手法,严歌苓笔下的多鹤并没有因为自身是一个生孩子的工具而逃离或是反叛,她在得知自己怀孕之后放弃了逃跑而是庄重的回来,告诉家人,“我叫竹内多鹤,我怀孕了。”多鹤把生产当成一种生命的延续,一种亲情的维系,可以说她的苦难不只是男权社会的压制,而是历史社会的风雨突变把一个弱小的女子置于命运的深渊,而解救她的正是通过生产来改变她孤立无援的境地。作品中描写多鹤在荒山上生产时这样描写:“她不是要跟这男人讨到喜爱,她讨的是生存。她母亲、她祖母差不多都是这样。她们真正的亲人是她们自己生出来的人,或者是把她们生出来的人,一条条的产道是他们亲情来往的秘密隧道。”“母亲把她生下来,把弟弟和妹妹生下来,给她自己生下这么多亲人,加上把母亲生下来的外婆,以及从外婆的产道里爬出的一个个骨肉,这是一个谁也进入不了的骨血团伙。因此父亲的阵亡通知书在母亲的面前展开时,母亲没有疯。她生下这些亲人们就为了这一刻:在丈夫一去不返时,一群小小的亲人围绕身边膝下,让你知道你还没有完蛋,每一个小小的亲人都将可能是你的转机。”因此严歌苓要表现的母性,不是乞讨男性的收容与认可,而是女性生命的壮大以抵抗种种压制(其中当然包括在没有男性的境况下依然能够独立生活的状况),另一方面,这种以分娩来壮大力量的方式从侧面又表现为对生命的尊重和对人性的珍视、对自身自然属性的肯定,如果说女性要抵制“菲勒斯主义”的压制,那要抵抗的不是分娩的本身,而是男性文化所赋予的分娩的意义。例如多鹤在生死关头恳求多惠子就表现这一方面。“多鹤的牙齿深深咬进每一个字眼,求她别杀死久美,让久美再多活一天,久美才三岁,明天她的病还不好,再把她掐死也不迟。就让她背着久美,她不嫌她拖累……多鹤的声音已经变成另一个人的,她低哑阴沉地恳求着,声音越来越低,变成了咒语。假如这个懂日语的人附到她嘴边,会听到她在胸腔深处嘶喊:别让她追上来,别让她杀死久美……杀孩子了……”③这段文字恰恰说明了母性是人性中最善良的部分,也是女性之所以是女性的重要价值,如果说女性的解放就是张扬女性的个性,追寻女性为自主的人的权利,那么母性就是这个性中的一支,并不是女性自主独立的障碍,不是牺牲的代名词,而是女性价值中辉煌的一部分。女性想要独立成为人,首先要承认自己的自然属性,是没有被赋予意义的自然属性,而不是彻底的把母性从身体里割除。所以破除男性中心主义赋予生产的意义,即“母亲是伟大的”“三从四德”“为了家庭牺牲自己”等等。所以严歌苓对母性的描写是以十分自然的带有自赎性质的手法,并不像其他女性主义作家对母性描写的讳莫如深。

其次,严歌苓善于以坚强的承担作为反抗苦难的工具。说到当代女性主义作家就不得不说以林白、陈染等女性作家的“个人化写作”。如林白的《私人生活》就以一个少女的成长过程为主线表现女性心理变化和身体觉醒的小说。“《私人生活》是她的女性成长主题、反讽性叙述和反叛性立场的一次集中体现”④。这种反叛性鲜明的表现出林白、陈染等作家重新构建女性的身份挑战男权文化中心地位。而少见到的严歌苓的作品中有这种决绝的姿态。相反,严歌苓笔下的女性涉及到社会各个角落,由于她的移民身份,她笔下的人物往往是跨越国界甚至是跨越历史的大范围群体。这些游走于时代和生活边缘的女人是独特的,并没有普遍意义,但是她们都饱受着各种压制,但她们反抗这种压制的的方式是勇敢的承担。如《金陵十三钗》中的十三个顶替女学生走进日本兵的虎口;《一个女人的史诗》中田苏菲明知道丈夫不喜欢自己仍然不离不弃的追求自己的幸福等待。同样,《小姨多鹤》中多鹤和小环在二女侍一夫的悲哀处境以及贫穷的生活压迫和紧张的社会关系中(多鹤的日本人身份)并没有激烈的反抗或是逃离,只是默默承担,她俩的口头禅是“凑合过吧”,这种凑合哲学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一种无声的反抗,是一种对苦难的果敢承担。朱小环这个中国典型妇女的身上有着强大的生活力量,她以复杂的心情对待多鹤这个情感上的敌人,生活中的姐妹,由于母性的包容让她的形象深入人心,她曾多次撮合多鹤和自己的丈夫张俭,当得知多鹤和张俭幽会被抓,她顶着被人诟病危险勇敢的承担。这种对苦难的承担是维持生活的必须。女性的苦难不只是男性中心主义和传统封建思想的压迫,还有时代和社会生活所赋予的磨难,所以严歌苓不会简单化的描写男女的对峙,而是下大笔墨描写情理世故时代社会的困境,而女性反抗的手段就是以柔韧去承担,例如中多鹤打扫厕所时的认真,张俭入狱后小环乐观的生活积极的营救等等,表现的不是传统意义上把女性伟大化以求囚禁她们的个性,而是女性处于独立位置时自身的救赎与承担,更加体现女性的重要和女性人生的主体地位。

女性主义要想得到长足的发展,所要走的道路并不是站在男性的对立面激烈的斗争,否定一切和仇恨一切和男权文化有关的东西,只会让女性主义走入藩篱,即使成功,那么女性主义将代替男权文化成为霸权文化,文学的天秤仍然是失衡的,所以,发展女性主义必须以理性的眼光和协作的精神,使男性文化和女性文化达到和谐而永久的发展。严歌苓以她所特有的温和的笔触为女性文学达到这一目标提供了借鉴。

注释:

①洪子成.中国当代文学史.北京大学出版社.

②罗婷.女性主义批评在西方与中国.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③严歌苓.小姨多鹤.作家出版社.

④洪子成.中国当代为学史.北京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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