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博卡拉

时间:2022-09-26 03:21:00

时光·博卡拉

年后·凝止

花房、灼眼的日光、橱窗里的纱丽、在树荫下悠然嚼着草料的圣牛(印度教里牛是神圣的)、扎着脏兮兮的辫子蹲在路边抽烟的男人,……这座小城仿佛一部慢镜的电影,连配乐都低沉难懂。

这个信仰藏传佛教或印度教、由几个嬉皮士发现、现在聚集着很多外国人的小城,在午后的高温里,将各种看似不搭调的元素熔铸在同一画面中。

穿着宽大但不暴露的衣服的各种肤色的人,或坐或躺在街边装饰古朴的咖啡店沙发里,再不就直接盘着腿看似冥想,几乎没有风,温度至少35摄氏度,于是他们尽量保持静止状态,否则很快会被自己的汗水浸湿。

“停电了。”旅馆老板娘用每一个音节都打着转儿的尼泊尔口音英语告诉我们,这个身着深绿色旁遮比(尼泊尔民族服装)的年轻女子小巧的脸上扑闪着一对清澈的大眼睛,“真是抱歉,可能要傍晚才来电。”

她的旅店在湖边,蓝色大门,两排红色小楼环绕着清爽的小院子,白色桌椅点缀其中,简单但很舒适。

一个身着深红袍子、看上去像是高加索人种的白胡子喇嘛在白色躺椅上坐着打盹儿。

同其他尼泊尔人一样,老板娘天真得接近“愚蠢”——入住的时候,她既没有登记客人的护照,也没有要求押金,甚至没有预收一分钱的房费。我们刚决定在她的旅店扎营,她就甜甜一笑,把钥匙给了我们——天啊,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哪一天趁老板娘不注意偷偷溜走,她就一分钱赚不到并且连我们的影子都找不着!

这类事情在未来几乎每一天都会发生,同行的中国人评语统一为“不可思议”,在这个连24小时供电都无法保证的国家找到了久违的信任感,我们很感慨,有信仰的国家就是不一样。

黄昏·狂奔

痛仰乐队有首歌叫《博卡拉》,旋律欢快,只有简单的几句歌词:

我要走在我的路上,我要走在我的路上

博卡拉博卡拉,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滴滴答答

和这歌儿一样,博卡拉到了黄昏就变得很有速度感,好像《在路上》里的凯鲁亚克,开着卡车搂着姑娘横跨大洲,并且两天就能敲击打字机写出一本书。这速度感,我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是中午躲在室内的人们纷纷出行,开始逛小店找餐馆,还是巷子里飘出的米饭香气让人的肠胃不断运动:是一溜儿的奥拓停在路边黝黑的司机靠着车窗叽里呱啦地聊天,还是穿着漂亮制服的孩子们欢快地从坡上冲往平地?

博卡拉人的热情从日落时分开始慢慢释放,随着太阳的熄灭,热情像篝火一样“噼里啪啦”地冒起,迅速蔓延,呼啸而来。

时近黄昏,几个人搭伙租艘船,到群山环绕的费瓦湖里泛舟,从湖畔驶向落日。一时兴起,跳下水里扑棱扑棱,一时的清凉让人忘记酷暑,千万别直接穿泳装走在路上——不管那段路有多么的短,本地人很保守。

如我这样怕水的早鸭子,骑着自行车欣赏费瓦湖是个不错的选择。主街上租一辆在中国可以进博物馆的“26”式女式车,顺着湖边玩水的小孩的声音,走过一条不怎么清晰的黄土小路,前方便是从未去过的地方。骑“古董车”颠得屁股酸痛是难免的,但费瓦湖像个充满诱惑力的美女时不时伸出食指勾引你继续向前一窥究竟,比如一个转角,忽然满山的小黄野花,一个转角,古树下穿着白背心的老爷爷招手和我问好,又一个转角,一幢咖啡色的别致小屋探出头来。

实在骑不动了,路边玩蛇的男孩指着连车顶都挂满人的巴士告诉我:“Go downtown?Local bus(回市区?坐本地巴士吧)!”为了表示感谢信息交换,车得借他骑一会儿。这个Made In India的TATA牌汽车,在尼泊尔随处可见,走起土路来毫不费力,“突突突突”所向披靡。

坐上,或者说爬上巴士车顶,和本地人简单打个招呼。见到我的黄色面孔,巴士上的人大多腼腆,只有少数几个试探性用中文问了一句“你好”。

车在颠簸中飞也似的猛冲,扶着车顶低矮并且在疯狂震颤的栏杆,感觉心忽然提到喉咙又骤然跌到脚跟,让人找不到重心。风差点吹跑我的帽子,刮得脸生疼,但是处在新高度的瞬间我就得意起来——费瓦湖已被染成暗橙色,虽然多云天看不到明显的晚霞略显遗憾,但湖面的红蓝小船抚开涟漪,有人在漂着的船上躺着休憩,景色别有一番美感。

湖的对面,有几顶像蒲公英一样在天空盘旋的滑翔伞,红黄相间或蓝白相间,曼妙地掠过低空又往上回升。

在渐弱的天色映衬下,整幅画面很像用Lomo相机拍出的照片,漏光漏得恰到好处,黑角黑得恰如其分。

低头望向脚下,黄土路汹涌地向后退潮,回首所过之处,蜂群似的尘暴,掩面而向的行人。

入夜·骤雨

靠在路边揽客的餐厅侍应一见到黄色皮肤的人,就条件反射似地大喊“你好,孔尼基挖,啊里啊色哟”,中日韩三种语言的问候语顺溜得仿佛是一衣带水的同地方言。回他一句“你好”,他还能搭一句“吃了吗”,让人惊喜连连,服务果真周到。

在博卡拉除了能吃到传统的尼泊尔手抓饭、咖喱鸡,让人肠胃通畅的酸甜饮品“拉稀”(一种名叫lassi的当地饮品,读音很像“拉稀”,喝了也要拉稀),更有三四百卢比(约合人民币20至30元)就可以喂饱一大汉的美味红酒牛排。虽无,但面对一桌子经济实惠的佳肴,我还是忍不住双手合十念起“感谢主赐我食物”。

酒足饭饱后,夜幕降临的博卡拉开始妖娆起来,餐厅对面的民族风情旅馆放起本地歌曲,旋律盘绕仿佛一根丝带被风吹起。尼泊尔的日常问候语叫“Namaste”,意同中文的“你好”和英文的“Hello”,发音类似“纳麻丝黛”,多么七拐八扭的四个字,多么七拐八扭的尼泊尔音乐。

霓虹闪烁,下午沉默的街道鲜活起来,各种口音的英语混杂着各种风格的音乐,交织成趣。空气依然湿热,抬头看看,天空被霓虹照亮,没有月亮,更找不到星星。

我们刚要起身离开餐厅,大雨骤然而至。相比尼泊尔其他地方,博卡拉温润丰雨。这座依偎着喜马拉雅山脉、怀抱费瓦湖的小城似乎总得到上天额外的眷顾,比如现在酷暑里大雨带来的的清凉,就是最美的馈赠。

我们原来坐在露天的位置,侍应迅速帮我们把餐具收拾到室内桌子上,室内略暗,于是他贴心地点起小蜡烛。其他桌的客人也优雅地收拾东西往里避让。一切都安静而愉快地进行着,没有人惊叫,也没有人着急得碰翻桌子打破餐具,所有人都面容和善,与之前无异。

望着烛光,大家好似心有灵犀,都停止了说话,喧哗的雨带来的是忽然的平静。

露天走廊上只留着一对相互挽着腰的男女,男孩棕色头发,女孩金色头发,雨丝在灯光下飞快地留下亮光又瞬间消失,他们深情对望,我好想举起相机记录下这一瞬间,但又不忍开启闪光灯破坏现时宁谧。女孩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男孩轻轻撩开那缕头发,轻轻的一个吻。

餐厅里弥漫着Jason Mraz的浪漫乐句:

When I look into your eyes

当我凝望你的双眸

It’s like watdiing the night sky

就好似看到了夜空

清晨·馨香

六点,远方的神庙响起钟声,隐隐约约的诵经声是此时的背景音乐。

揉着眼睛蹲在旅馆门口,全身的毛孔都还没醒过来,感觉自己像个流浪汉,自街边醒来,一时想不起今天睡的是哪块地盘,昨天晚上做的是什么梦。嗯,应该是个有香味的梦,要不怎么现在仍能嗅到一股烤物的香味。

不对,这不是梦,梦哪有那么真切,真切到我的口水几乎要滴到地上。

一个沧桑但热情的声音伴着香味飘来,“Want some bread?(面包要不?)”

赶紧使劲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双爬满虬筋的棕色的腿,白色的本地人衣服,抬头便见一个和善的老爷爷,皱纹里都带着笑意,头上还顶着一大竹篾盘满眼焦金色的面包。

博卡拉的早晨,就在充满惊喜的沿街叫卖小贩的面包香氛里开始了。

九点钟,CD店老板搬出椅子弹吉他,一会儿就吸引来好几个小男孩,围着听着跃跃欲试。

我们坐在一家门口窗上摆着小花的早餐店,9岁的小姑娘伊莉达熟练地给我们点单和端咖啡,这个湖畔小明星出现在多个版本的博卡拉旅行攻略里,乖巧的小圆脸,扎两条精致的小辫,写菜单的时候会用拙稚的笔法画出花朵的图案,把她喜欢的莱名勾勒出来。

总是见到客人一进餐厅,就亲切地叫伊莉达的名字,她也像见到老朋友一样用肉肉的小手捏起笔,抱起菜单迎上前去。

路上行人渐渐多起来。有的人装备齐全,看上去是要去“全球十大徒步圣地”之一的安娜普纳山徒步:有的人穿着清凉,也许是要到费瓦湖里玩水解暑:有的人走进早餐店隔壁的滑翔伞公司,可能马上要在这全世界最适宜滑翔且收费最低的地方体验飞翔的感觉;更多的人和我一样,穿上一身宽松粗布制的本地衣服,趿着拖鞋,在一街风格各异的小店里寻找一家饮品店,点一杯香浓的本地红茶或咖啡或lassi,脱掉鞋躺在沙发里,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

在博卡拉发呆已经成为习惯,不发呆仿佛觉得对不起这湖畔城市的慢节奏,所以来了就尽情地放松让智商降低吧,不担心考试多少分,不焦虑报考哪所大学,这些事情太费脑子。

有时候,多希望青春不要那么汹涌地流逝,我所在的空间立刻遁入一个凝滞的时间,一切都停留在此刻不要改变,就这样,只有花香、茶香、面包香和放空的思维。

远处,又一朵颜色像梦和电影一样的滑翔伞降落在费瓦湖边上潮湿的半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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