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雅颂 第2期

4年前,由于丈夫工作调动,法国小说家Valerie举家迁到了上海,家安在了原法租界一栋闹中取静的独立小洋楼里。作为法国著名的诗人、作家并曾于1895年起任驻华大使15年的外交官Paul Claudel的外孙女,Valerie继承了家族中对艺术与异域文化热爱的部分,加上血液中流淌的法国情调,她很自然地把自己在上海的家也谱写成了一首回味悠长的香颂。

风:雅致主义,感性居家

“她的故乡以时装、香水、烹饪而举世闻名,其实居家作为法式生活艺术的一部分,也以追求完美与感性形成了独树一帜的风格,这在Valerie的家中就得到了见证。”

推开镶着铁艺装饰的Art Deco木门,沿着紫色的走道,步入门厅。客厅、主卧、主卫、二楼会客室都刷成了极其轻盈的粉藕色,配上紫色的窗幔;女儿的房间是纯正的法兰西红,儿子的房间和书房是澄净的湖绿色,色彩如此地组合,有一种早期小说里女眷香闺的味道――素雅中透出低调的贵族气。

大到桌椅橱柜、小到汤勺托盘,70%的家具和家居用品都是从法国运来的。“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希望能和自己亲近的物件在一起,才有‘家’的感觉。”“亲近的物件”里有坐惯了的紫红色包绒沙发。跳蚤市场上淘来的路易十六风格木椅,椅背上描画着宫廷男女嬉戏的场景。古董店里觅到的画框,换一面玻璃,刷一层白漆,就成了镜子。天使众神的浮雕挂在浴缸上,顿时也有了不一般的韵致。手工把手式的柠檬压榨机以及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印有可口可乐广告画的托盘,令人联想到红磨坊全盛时期宣传画的作者Henri de Toulouse-Lautrec的插画风格……

对于Valerie来说,在家里,生活的感性积累要远远大于设计,这似乎也印证了行家的一句话――混搭是法式家居的精髓。“一个物件有一个故事,有故事才是它后存在的理由。”儿子的书柜上陈列着一整排的奖杯,这位出色的少年高尔夫球手已经征战过大大小小不少赛事;儿子也继承了丈夫老家巴斯克地区(Pays-Basque)的特有传统――回力球(Pelote)。一种在法国西部、西班牙和南美仍很盛行的体育运动,还获过少年组的冠军。儿子使用的室内用、室外用回力球接球板挂在房间里,成了别具一格的装饰品。

“中国人可能喜欢新东西,法国人更喜欢老东西,因为老东西里充满了故事。”Valerie说。一尊铁梅的小雕像,让她知道了样板戏《红灯记》;一本“”时代的毛选笔记本里留着别人写的阅读笔记;生锈的烟灰罐头盒,散发出从前的味道,被阿姨扔进了垃圾桶,又被她“抢救”回来……

于是,她自己也成了讲故事的人。第一本侦探小说《蜜蜂与黄蜂(L’abeille et la guêpe)》已经出版,描写自己童年生活的新书也即将付梓。每天在挂满儿子、女儿、外甥照片的书房里埋头工作8小时,然后和阿姨一起料理家务,教会了阿姨做开口馅饼(Quiche)和法式牛排。天气晴好的日子,就去旧货店、花市、跳蚤市场转转,打打高尔夫球……感性的生活,才是她每一天的“故事”。

Valerie的家居淘宝地:

上海东台路:有100多家古玩商铺,陶瓷器、铜器、锡器、玉器、竹器、木器、文房四宝、书画样样俱全,还有鸟笼、服饰、钱币、上世纪30年代的月份牌、电风扇、打火机、三寸金莲等。有时候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上海藏宝楼:上下四层,规模很大,瓷器、玉器、老木雕、旧唱片、老相机,还有形形的老报纸、旧照片、老股票、月份牌、广告画等,货品很全。不过古玩杂件林林总总,鱼龙混杂,要全凭自己的眼光,否则真假难辨。

雅:中国情结,知性居家

“当Valerie第一次在上海的街道中发现遗留的Art Deco艺术风格时,就被它吸引了,并为之痴迷。她开始找私人古董商,收集各类上海的Art Deco物件装饰家:绿色铁皮台灯、造型别致的玻璃吊灯、印有复古华丽图案的古旧胭脂盒……给家增添一抹‘老克勒’风情。”

Valerie的外祖父保罗・克劳黛尔在1895年至1909年期间担任法国驻华大使,足迹曾经遍及福州、上海、北京、天津等地,写下了《东方的认识》等有关中国的散文集,还以诗人的浪漫情怀编辑过一本反映中国风情的摄影集。Valerie至今仍记忆犹新,小时候外公、外婆的城堡里摆满了中国的青花瓷器、手绘屏风、丝绸缎面,每一件都美轮美奂,这在她幼小的心灵里播下了对这个神秘异域国度的向往。

来到中国,她的收藏里自然又增添了新一轮的“战利品”。她偏爱造型简练、结构严谨、装饰适度的明代家具。沙发后的边几、二楼待客的床榻等就属于明代风格。简洁的直线型设计,没有多余的累赘,但每条线条挺而不僵,柔而不弱,表现出质朴、典雅的大方之美。Valerie欣赏东方温润的木材本身优美的色调和纹理,有时候顾不上礼节,忍不住要嘱咐一声客人不要把湿漉漉的水杯或热水杯直接放在桌子上,以防桌面上留下难以去除的水渍。

朱红色描花铜扣锁的立柜、佛像等是永远不变的“中国符号”,却也反映出法国人对异域文化充满好奇和探索的知识分子审美情趣。餐桌的边柜上摆着两尊类似关公、妈祖的供像,原是供人祭拜的,现在也被一位外国人细心地呵护着。每天Valerie都要给它们擦擦灰,看看有没有细木屑掉下来,检查是不是生了蛀虫。两枚简简单单纸制包装的普洱茶茶饼和乡间最常见的小藤篮也成了茶几上的装饰品。

作为一位业余家居设计师,Valerie对在1925年的巴黎现代工业装饰艺术国际博览会才得以正名的ART DECO风格也情有独钟。当初在巴黎家具店里买下两套Art Deco椅子,后来在翻阅图书时才得知原系名家手笔。一套成了现在的餐椅,另一套红色布艺,结合钢筋线条设计的圈椅是客厅中最亮眼的组合。

“当我第一次在上海的街道中发现遗留的Art Deco艺术风格时,就被它吸引了,为之痴迷。”上海Art Deco的艺术特征吸收了上世纪30年代欧洲Art Deco的风格,与之有联系,却又不完全相同。她开始找私人古董商,收集各类上海的Art Deco物件。绿色铁皮台顶、造型别致的玻璃吊灯、印有复古华丽图案的古旧胭脂盒……

1. 法国巴斯克地区(Pays-Basque)特有的体育项目回力球(Pelote)的球具,分室内球拍和室外球拍两种。

2. 餐厅的座椅也是法国Art Deco的名家设计,以法国画家Gabriel Micheletti的作品为背景,配上两尊中式木质神像,中西合璧。

3. 客厅的入口还保留着圣诞节的装饰,一改传统的红绿配,尽管“白色圣诞”已经结束了,别具一格的造型却仍然令客厅熠熠生辉。

4. 主人卫生间。白色护墙板配浅藕的墙色,挂上一幅从法国带来的浮雕作品,马上流露出百分百的法国风情。

5. 法国艺术家Capron的陶罐作品,以拙朴精美的图案、活泼艳丽的配色见长。

6. 法国人的客厅一般都不会放电视机,Valerie利用顶楼的阁楼,布置出一间舒适的视听室。

7. 二楼的过道中一张儿子睡过的老木床,摆上石雕、藤篮等别有风情的物件,也成了装饰性极强的景观。

8. 主卧以白色为基调,钱纲的黑白丙烯画更加强了卧室的宁静气氛。

9. 带有图腾图案的陶瓷底座台灯,也是艺术家Capron的作品。

Valerie推荐买画好去处:

丁乙画廊

Valerie喜欢的上海艺术家丁乙位于上海莫干山路50号7号楼一层的绘画工作室,Valerie家中的几幅画都来自这里,而楼下开设的Art Deco古董家具店凹凸库家具也是Valerie的最爱。140平方米画廊位于上海徐汇区复兴中路1331号26室(近汾阳路),钱纲的画廊,经常有当代画家的个展或群展,说不定会有你喜欢的艺术家作品。

Andrew James Art画廊

位于上海茂名北路39号(近延安中路),以推广新一代中国当代年轻艺术家为主,关注亚洲新生代艺术家的作品,定期举行画展,有时候还包括来自日本、韩国、新加坡的艺术家作品。

颂:让“美”做主,艺术居家

“法国是一个将艺术当作最大公约数的国家,热爱艺术似乎也成了法国人与生俱来的基因。在Valerie的家中,数量最多的装饰品还要算画,林林总总估计有100多幅,风格迥异。”

家中那些不知名的画,大多是巴黎跳蚤市场上的偶得,餐厅与厨房的转角挂着五幅大小不一的写生,有树木错落的乡间小道,有向天空烂漫伸展的冬日树冠,有小岛、礁石远远近近的沙滩,有枝繁叶茂的树林素描……“这都是我所熟悉的风景,图片的基调就像巴黎的天气,却有一种温暖。”它们是对Valerie思乡的慰藉。书房正对着花园,房内挂满了小品彩绘,画着千姿百态、种类各异的独株树木,颇有“满园春色入室来”的意味。客厅的壁炉边是丈夫选中的女性身体局部黑白摄影作品,简洁的现代色调中凸显着曲线的美感……

而有名有姓的艺术家,Valerie主要收藏了三位的作品。数量最丰的是法国画家Gabriel Micheletti的作品,从铅笔素描、油画到剪贴画,表现手法十分多样。画家的风格十分写意,色彩多以棕色、米色、黑色、白色为主,有节制地点缀一些粉色、蓝色、紫色,在色彩的纠结里形成类似涟漪水纹般的图案,却有一种“宁静梦幻”的意境。Valerie用他的作品装饰各个房间、客厅、走道,甚至门框上的窗棂,或许这是她为自己营造的一份“宁静梦境”。Valerie确实爱静,卧室床头悬挂着一幅巨大的黑白丙烯画,点画法的手法,勾勒出月光皎洁的树林中散步的一对情侣的倒影,仿佛是视觉化了的贝多芬《月光奏鸣曲》。随着又购置了钱纲的另外两幅新作品,她和画家也从此成了朋友。“尽管他的色彩非常单调平实,却生动而富有表现力,散发出对爱、自然和女性的温情。”Valerie从来不称自己是位收藏家,她说她只买美的和自己喜欢的东西。她喜欢表现主义的绘画流派,自从邂逅了旅居上海的法国画家Cervera,Valerie在他夸张戏谑的人物场景中,总会不经意地看到一副中国对联或者几个汉字,就又被挑动了敏感的心动。

无论去哪里,当地的博物馆总是Valerie的第一站,练就了对艺术品独特的审美。她也喜爱陶器的质朴无华,蜗旋花纹的陶瓷底座台灯是艺术家Julia的作品,而另一位艺术家Capron的陶罐则在壁炉上一字排开,拙朴精美的非洲图腾彩绘,每每总能成为客人热议的话题。

客厅的入口,Valerie亲手布置的圣诞装饰,没有选用传统的松树,而改用了雪白的树枝,缀满栩栩如生的鸽子、小巧玲珑的天使,晶莹剔透的水晶,哪怕不再应景,仍然是最压阵的“艺术装置”。如果说所有的艺术作品都是对美的歌颂,那么是不是把所有美的艺术都收纳在自己的家中,就是对生活最高贵的歌颂?

10. 法国艺术家Julia创作的陶瓷底座台灯。

11. Valerie为儿子的房间选用了沉静而明朗的湖绿色,儿子在美国求学,她还是把儿子的卧室打理得井井有条,橱柜上摆满了儿子的奖杯、运动器具、书籍和CD等。

12. Valerie的书房一角。青砖作墙,红砖砌成拱门,颇有些上海的本地复古特色。

13. Valerie特别注重软装,二楼至顶楼视听室的楼梯间里台灯、吊灯、石雕、艺术家Cervera的画作、巴黎古董椅都是重要的装饰手段。

14. Valerie在跳蚤市场上“淘”到的彩釉盆,盆沿上的青蛙栩栩如生。

15. 女儿在自立门户前居住过的房间,Valerie选用了法兰西红,配置上特别中式的家具。

16. 青蛙和母鸡是Valerie最钟爱的两大动物造型,这座青蛙雕像是Valerie心爱的收藏品之一。

【编后】

最近,Valerie正忙于设计和装修丈夫老家巴斯克地区购置的一幢Art Deco城堡――Villa Leïhorra,由著名建筑师Joseph Hiriart于1926年至1929年间设计修建完成的私宅。Valerie要把它改建为高端的B&B酒店,取名Leïhorra88,“因为88是中国人的吉祥数,我要把酒店打造成上海Art Deco的风格。”从各个渠道拣选来的上海Art Deco家具、饰品已经打包整齐,不久就要跟随Valerie启程了。一年后,一座充满上海Art Deco内装的西式Art Deco建筑,即将在法国西部开门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