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网络流行语“小鲜肉”

李易峰：十年后我还是“小鲜肉”。《成都商报》2014年10月14日）；小鲜肉有点失落，粉丝们有点心碎。（《楚天都市报》2015年2月15日）。“鲜肉”后加上定语修饰语“小”演变为偏正式称谓词，代指娱乐圈颜值较高的男演员。根据百度释义，小：对应的就是年轻有活力，平均年龄在15岁左右。鲜：对应的就是情感方面经历少，没有太负面的花边新闻。肉：对应的就是健硕的肌肉，给人很健康的感觉。关于“小鲜肉”的来源，现有两种观点。一种认为来源于日本，最早在日本av演艺界使用。第二种观点则认为其最早出现在电影《阿凡达》的一句台词里，“Look at all this fresh meat”，后来fresh meat被用来形容“年龄偏小且皮肤鲜嫩的肌肉男”。“小鲜肉”也可以引申表示具有上述特征的女孩及2-10岁活泼可爱、稚气未脱的儿童，但是在大众媒体使用上越来越倾向于用来指称年轻男性，使用对象不局限为明星。

其实早在近代汉语中，就已经出现过用肉来形容人的语言现象。宋代用“冤肉”代指受冤致死者，元代就已经有了“亲骨肉”的说法，用来表示具有密切血缘关系的亲属。明清时期，在小说语言中的应用则更为普遍。摘自清・蒲松龄《聊斋志异》，史使人诣王家告婿，婿笑曰：“痴老翁，欲剜我心头肉也！”。该例中“心头肉”代指自己宠溺疼爱的对象，在主观情感上多为昵称，表亲热、疼爱。这种“X肉”的用法在方言中也有所保留，如武汉方言“肉坨”，常用来形容一个人的体型壮实、肥硕。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用肉拟人的称谓现象并不能解释，简言之就是用部分的显性属性代替整体综合特征。皮肤肌肉组织是人体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也是彰显一个人精神面貌、健康状况最显著的标志。同时，这种称谓词可以带有主观感彩，除上文提到过的表示钟爱、宠溺之意的“心头肉、心肝肉”外，也可以用来表示贬性意义，如“行尸走肉、贱骨肉”等。这些情感元素往往是通过前面的附加成分得以强化显性出来的。值得注意的是，这种部分代整体表称谓的语言现象，它的表现形式除了以肉喻人外，也可以替换成人体的其他部位。如“首脑、头领、大腕儿”等。这些称谓所指代的人物特征必定与这些部位在人体机能中起到的作用有着共同之处，即具有相同的属性。

关于“小鲜肉”的结构特点分析如下：整个结构可以划分为两层，第一层是以“小”为附加前缀，第二层是“鲜肉”构成的定中结构。“小”作前缀的传统用法的特征是完全化理性意义，黏着性极强，构词能产性强，构词时位置固定，构成词语类化性强。吕叔湘在《汉语语法成分分析》一书中罗列出的词缀包括“小”，他在书中对词缀的解读为“构词成分词缀不单用，但是活动能力较强，综合面较宽，有单向性，即只位于别的语素之前，或别的语素之后，或两个语素之间”。也就是说，词缀在构词时，实在意义已经虚化，只表示附加的色彩意义和语法意义。“小”的本义指“物之微也”，而由词缀“小”构成的词语中，很多情况下小已经失去了与大相对的意义。如，“小鞋”并不是表示这双鞋不大，“给人穿小鞋”则是指公报私仇、类似打小报告这种私下报复行为。这种以“小”作词缀带有贬义色彩的情况还有很多，如小市民、小家子气、小白脸、小瘪三儿、小算盘、小聪明。但也有例外，也可表示中性色彩意，如称自己的儿子时，可谦称为小儿。对年轻的同事、朋友可以在其姓前冠以“小”前缀，小李、小王。年长者称呼优秀的年轻朋友为小友。可见，以“小”为词缀所表示的感彩具有多样性，并不全带有歧视色彩。

另外，“小”做前缀修饰心理情绪词，这种表现形式越来越受到青年群体的追捧，使用范围也更加广泛。如小激动、小喜欢、小忐忑、小郁闷、小紧张等。在单纯描摹情绪的词语前面冠以“小”，似乎更能够满足时下年轻人对表达随意性和自由性的追求。同时也更加符合中国人传统的心理习惯，不喜欢外向且过分强烈的情绪表达，更多的是中庸、朴实的内向心绪。

在“小鲜肉”一词中，前缀“小”是保留了一定理性意义，表示年纪轻。同时又被虚化，附加主观情感色彩，表示亲昵，喜爱之意。因而该词的色彩义是趋向褒义形态发展的。“鲜肉”原指新鲜的肉制品，现用来比喻年纪轻、新出道、长相俊俏的男性。这种修辞手法的使用丰富了词义，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人们的表达需求。这类网络流行词之所以会迅速蹿红，广受追捧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新、奇。小和鲜的组合恰恰符合人们认知概念中对年轻、单纯、稚嫩、活力的定义，同时这种表达形式的可接受度高，通俗易懂，简单朴实。

下面简要从历时角度对“小鲜肉”进行比较。“小鲜肉”多指年轻、长相俊美的男性，而事实上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描述男性美貌面容的词语并不多，通常是通过比喻借代进行转述，如“貌比潘安，人似宋玉”。先秦时期出现的“美男”一词不同于现在的使用意义，可指在朝廷得到重用的臣子。唐五代时期出现“面首、娈童”两个专属词形容男性长相貌美，但是多表示褒义。但是在进入近代社会之后，词汇的发展很快填补了这片空白。在人们的认知观念中，美丽不再成为女性的专属。如帅哥、正太、暖男、男神、美少年、花美男都可以用来形容面容姣好的男性。值得注意的是其中帅哥-美女、男神-女神、美少年-美少女已经成对出现，但是与“小鲜肉”相对，用来形容年纪小且长相鲜嫩、美丽的女性词汇暂时还没出现。除此之外，像男神、暖男这一类的词，除了形容相貌等外内条件外，更多的是凸显内在特质，包括对家人、朋友体贴入微、细心呵护，通常能够很好的体恤、理解他人，会打扮自己，衣着得体，给人一种温暖安全的感觉。那么，之所以会出现如此之多的同类词，并且这种此词类的数量仍表现出一个递增趋势的原因可能涉及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新词的产生，旧词的消亡，新旧词之间的斗争是顺应时展的必然结果；二、满足人们对表达精细化、准确化、丰富化的需要。不难发现，上文中提到的用来形容男性的词语中侧重点各有不同，帅哥、男神等词形容男性相貌时概括性强，表达较为抽象，到底面容姣好的程度达到多少，每个人在使用时都是根据自己的评判标准进行定义。而“小鲜肉”这类词，较好的解决了评判标准不同这个问题，潜在强调了颜值高且年龄小这两个内在因素。所以，这类精细化的称谓词越来越受到年轻人的追捧和力荐。

从共时角度对“小鲜肉”进行简要分析，继“小鲜肉”蹿红之后，又火速出现了“老腊肉”的说法。如，由吴亦凡、鹿晗、陈伟霆、宁泽涛组成的“小鲜肉组合”，最终无缘元宵晚会。不过，他们之前准备在春晚舞台上表演的节目在元宵晚会舞台上亮相了，只是“小鲜肉组合”换成了四位笑星潘长江、沙溢、沈腾、周炜组成的“老腊肉组合”。（《“死老腊肉”元宵晚会致青春遭网友吐槽》2015年3月6日）。同时，还有“老鲜肉、老咸肉”的说法，他们是用来指称年纪虽大但是保养的好，看上去年轻、成熟、稳重、有内涵的大叔型男性。同“小鲜肉”的修辞构词法相同，“腊肉”口感丰富，保存时间久，岁月感厚重，用来指称自己略显自嘲、调侃的意味。前面加上“老”作前缀，保留了其理性意义，强调年龄相对稍大。同时也带有附加的情感色彩，表示亲昵、喜爱之意。这种仿词再造的手法并不少见，对原词语中某一语素进行替换得到另一个意义相对的新词，这种方法既反映了人们的创造力，同时也丰富了词义表达系统。当然，新词的合理性及适用性等问题还是值得进一步论证的。（作者单位：南昌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