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2011货币汇率监督改革法案》的汇率反倾销与国际法制关系

摘要：《2011货币汇率监督改革法案》将汇率问题与贸易倾销绑定，要求美国政府调查主要贸易伙伴压低本国货币币值而为本国出口补贴的行为，并对其出口产品征收惩罚性关税。作为美国最为重要的贸易国之一，中国将会受到这个法案所带来的直接影响，可以说这个法案的矛头就是对准人民币的。本文将通过运用《IMF协定》、WTO法律体系中关于反倾销的规定等国际法制来考查"汇率反倾销"这一说法并不符合国际法，并探讨我国的对策。

关键词：《2011货币汇率监督改革法案》 《IMF协定》 WTO法 汇率 反倾销

《2011货币汇率监督改革法案》是美国继2007年三大法案、《2009年公平贸易货币改革法案》、《2010年货币汇率监管改革法》之后又一部旨在迫使人民币汇率升值的法案。2006年以前，美国指控中国进行汇率操纵，但根据《IMF协定》以及美国国内法的规定，认定汇率操纵需要确定操纵意图，而主观的操纵意图则难以确定，而且美国政府也不愿用这种方式促使人民币升值。自2007年起，促使人民币升值的愿望与美国制造业不景气、失业人口加剧、迫切要求进行贸易保护主义的背景又结合在了一起，“要求美国政府调查主要贸易伙伴压低本国货币币值而为本国出口补贴的行为，并对其出口产品征收惩罚性关税”。作为美国最为重要的贸易国之一，中国将会受到这个法案所带来的直接影响，可以说这个法案的矛头就是对准人民币的。本文将通过运用《IMF协定》、WTO法律体系中关于反倾销的规定等国际法制来考查“汇率反倾销”这一说法到底是否合乎国际法。

一、汇率的概念及与国家和国际法的关系

要探究“汇率反倾销”是否具有合法性，首先要了解汇率的含义、意义，还要厘清汇率与国家、国际法以及有关国际组织的关系，汇率（exchange rate）一词指的是“不同国家或地区之间的货币之间的比价或兑换比率”。在对汇率进行考查之后，发现它有这样几个特性：首先，汇率不是孤立的事物，它与一国的经济发展水平、对外贸易活动、金融政策及国际收支平衡之间存在着相互影响的关系，而且它不论对微观经济还是宏观经济都可进行灵活调节，在经济运行中起到了调整杠杆的作用，也是国家或区域间经济的重要沟通工具。其次，汇率是国家内的事项，虽然国际法中没有明文肯定，但也没有明确否定汇率不是一个国家的内部事务，加之一直以来，各国的实践及心理上均默认汇率一项属于国内管辖，可以说汇率为国家内部事务是为国际惯例，综合以上的分析得出结论：汇率属于国家范围内的事物。在当今世界，一国有权决定自己国家的货币，及在不违背牙买加体系的情况下选择本国货币的汇率安排。最后，汇率虽然是国家管辖内的事项，但身处经济全球化的今天，任何国家都不能独善其身，特别是在IMF建立后，关于汇率问题，每个会员国都根据《IMF协定》享有权利，同时也应履行义务，这些义务的本质就是对其货币的限制，唯有如此，全球经济秩序才不致陷入混乱的局面。所以，汇率受到有关国际法的规制是有据可查有法可依的，但规制汇率问题的主体和依据是要符合国际规定的。

二、汇率反倾销在《IMF协定》中是否有据可循

当今世界所实行的国际货币体系 牙买加体系即是在《IMF协定》获得通过后形成的，所以关于汇率问题，首先还是运用该协定进行分析。

（一）通过分析会员国权利义务看提出汇率反倾销的是否于法有据

1.从会员国权利角度分析

首先来看权利部分，以美《2011年货币汇率监督改革法案》针对的我国的人民币为例，我国是IMF的成员国，有权利在遵守《IMF协定》的义务和接受IMF监督的同时自由做出汇率安排，我国现阶段的汇率安排是以市场供求为基础，以若干种主要货币组成的一揽子货币来确定人民币的汇率，美方声称我国实际实行的是盯住美元的汇率安排，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符合《IMF协定》的。退一步讲，对于符合《IMF协定》的汇率，还以人民币为例，如果会员国比如美国仍有疑虑或是不满，在IMF内部就可以找到解决方式，那就是即将提到的一般合作义务。

2.从一般合作义务角度分析

其次是分析一般合作义务，这其中的“合作”在《IMF协定》在二次修改前专指的是会员国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即IMF的合作，与其他会员国的合作是在经过二次修改后加进去的。增加的这种会员国之间的合作就为会员国就双边或多边的汇率问题进行接触、磋商乃至合作提供了法律上的依据，既然是在由《IMF协定》明出规定的，那么会员国之间的合作也应纳入IMF的框架内，运用IMF的原则、规定解决双方会员国之间的问题、规范他们的合作。虽然迄今为止，一般合作义务存在可操作性不强的问题，但最起码在理论上是行的通的，有了问题运用这个规定这种形势解决是有据可循的，针对其他国家汇率问题某一会员国单边就出台法案在理论上就是站不住脚的。而且IMF做出合作义务规定的实质是要促进一个稳定的汇率制度，而汇率与经济情况息息相关，如果无视客观事实，因一己之利盲目要求其他国家改变汇率安排，也就背离了“促进一个稳定的汇率制度”的目标，就违背了一般合作义务。

3.从会员国的国内政策义务角度分析

再次，从会员国的国内政策义务角度分析，经济和金融政策导向经济增长和促进稳定这两项义务都是针对国内政策的，前面已经说过，汇率与实体经济和虚拟经济都存在密切联系，可以说是相互影响，如果一国实施的汇率政策不适合的话，那么对经济增长也无益，这样的汇率政策就与国际汇率体系的目标相违背，也是会员国义务的违背，也就是说汇率政策是否正当、适当、合法，会员国的经济形势是重要的晴雨表，而“我国自1980年在IMF席位以来，经济一直保持增长，年均GDP增长9.8%（1979年 2007年），高于同期世界经济增速”。即便我国的汇率安排在很好地完成支持国内经济增长的同时真的对其他会员国有一些不利影响，但IMF执行董事会于2007年通过的《新决议》也指出，该组织不会要求会员因为为了外部稳定改变国内政策。《2011货币汇率监督改革法案》的实质就是美国为解决自己国家的经济问题要求人民币升值，就是属于这种状况，所以利用“汇率反倾销”是不符合《IMF协定》和《新决议》的规定的。而且如果人民币不按照我国经济发展的规律发展变化，而是由美国的法案进行操控变动，那无疑对中国的经济产生巨大的不利影响，甚至造成我国经济动荡，到那时才真的是违背了我国的会员国国内政策义务，这也说明了“汇率反倾销”不但于法无据，而且一旦适用危害颇大。

4.从会员国的对外义务角度分析

最后，从会员国的对外义务方面进行分析，在会员国的这两项对外义务中，禁止汇率操纵是重点，所谓汇率操纵是指会员国为了妨碍国际收支的有效调整获取的对他国不公平竞争的优势而人为地变动汇率或阻止汇率变动。IMF至今没有认定过中国为汇率操纵国，美国自1994年也没有再将中国划归为汇率操纵国，这说明中国在禁止汇率操纵上是无可指责的，在对外义务方面也圆满完成了自己作为会员国的义务。“汇率反倾销”本就是美国在不能认定中国是汇率操纵国的情况下抛出的替代品，所以该说法于会员国的对外义务方面依然没有依据。

（二）从汇率监督角度分析实施汇率反倾销的主体、形式是否合法

以上提到的会员国可以行使的权利和需要遵守的义务是被置于该组织的监督之下的，这是由《IMF协定》第4条第3节明确规定的，IMF的监督框架在2007年由当年通过的《新决议》进行了修改，并且首次就汇率的双边监督做出政策声明。自此，IMF项下共有双边监督、区域监督、多边监督这三种监督，具体的监督形式除多边监督是预测和分析外，前两种监督的形式均是磋商、对话和劝说。而且无论哪种监督、采用何种形式来进行监督，都是由IMF与当事国或者有关的货币联盟来进行，也就是说汇率监督的主体只有IMF一家，其会员国哪怕经济实力再强，也没有资格对对其他会员国进行汇率监督。现在美国通过法案的形式迫使人民币升值，其实就是对中国行使汇率安排权利的干涉，美国也只是IMF的会员国，没有资格这样做，而且汇率监督的形式是固定的，会员国利用国内法案的形式也不适当。

综合以上几个方面的分析，无论从会员国权利角度还是义务的角度，美国的“汇率反倾销”的说法在《IMF协定》这里都是站不住脚的，从汇率监督角度分析，美国也不具备监督的主体资格且形式违法。所以，在用《IMF协定》对《2011货币汇率监督改革法案》进行分析论证后可以得出“汇率反倾销”于《IMF协定》是无据的，不符合的。

三、从WTO法的角度解读“汇率反倾销”的说法是否合法

美国对于人民币汇率进行贸易法上的指控的依据是GATT第15条第4款，认为人民币汇率的低估妨碍了GATT各项意图的实现。但在具体分析之前，需要明确这样一种关系：一般情况下，汇率问题是不归WTO调整的，也就是说在WTO法律制度外的，WTO法律体系中与汇率调整问题有关系的是GATT第15条与《服务贸易总协定》第11条，但这两个条款都规定了这两个协定的任何规定“不得影响IMF的会员国在IMF项下的权利和义务，包括采取符合《IMF协定》的汇兑行动”，所以“即便WTO的成员在GATT范围内采取的措施具有一定的贸易效果，但只要该措施是与IMF协定保持一致的外汇措施就意味着它不会违背GATT”。前面已经论证过，我国现在实行的汇率政策是正当地行使IMF会员国权利的表现，并且无违背会员国义务之处，即我国现行的汇率政策没有违背GATT，也谈不上有对GATT第15条的违反。所以，即使是利用提出“汇率反倾销”的贸易法依据GATT（《关贸总协定》）来分析，人民币汇率问题也无可非议。

另外，既然美方提出别国是利用汇率反倾销，也可从倾销的认定方面再进行分析：国际上关于“倾销”权威的定义是在GATT第6条中：“将一国产品以2低于正常价值的方法挤入另一国市场内，如因此对某一缔约国领土内已建立的某项产业造成实质损害或产生实质损害威胁，或者对某一国内产业的建立产生实质阻碍，这种倾销应受到谴责”。在国际贸易法中，虽然GATT第6条、欧盟的反倾销条例、美国反倾销法则对“倾销”的定义不完全相同，但都认为，确定某一进口产品是否构成倾销，首先应确定该产品的正常价值；其次确定该产品的出口价格；最后是比较这两种价格，若出口价格低于正常价值，即构成倾销。两者之间的差额就是倾销幅度。若将货币、汇率也用这个构成来套的话，也得先确定一国货币的正常汇率，然后确定其实际汇率，二者相比较，得出的就是汇率偏差，但对于如何计算汇率偏差，国际上至今未有一个完善的方法，连公正的衡量标准和模型都没有，汇率偏差的计算就不现实，“汇率反倾销”就缺乏在现实中的可行性和操作性。

四、我国应如何应对

经过上面的论证，可以看出从《IMF协定》的角度分析，“汇率反倾销”于法无据，从WTO法的角度分析，“汇率反倾销”对于解决汇率问题来说是没有必要且缺乏可操作性的。但是美国一旦应用了这部法案，认定人民币构成严重货币偏差，就会对来自中国的所有产品征收反倾销税，所以我国也不可掉以轻心，应积极应对。如果不能通过谈判、磋商等方式解决好这一问题，两国因此发生了纷争，届时纷争将会被提到WTO争端解决机制中来解决，WTO争端解决的一般程序包括：协商；斡旋、调解和调停；专家小组审查；上诉复审程序；补偿和交叉报复；仲裁。无论在哪个程序，我国应据理力争，我国现在的汇率安排是我国在正当地行使IMF会员国权利，而且我国并无违背会员国义务之处，加之存在着IMF会员国的外汇措施只要与IMF协定保持一致就不会违背GATT这样一种关系, 所以可以说我国的外汇措施于IMF和WTO均无不当之处。并且无论何种场合，我国均应对我国的货币与外汇政策做出严正声明，人民币的汇率只会与我国改革开放的步伐和经济发展的速度保持一致，屈从于别国压力盲目对人民币进行升值，只会导致出口积压、企业破产、失业压力增大，这是经济问题也是社会问题，于中国不利，于世界经济也不利。今后，我国应多加强与IMF等国际组织的对话与沟通，但在遵守义务和接受监督的基础上坚持独立自主的底线坚决不能越过。

参考文献：

[1]韩龙．国际金融法[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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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urrency Exchange Rate Oversight Reform Act of 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