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思想插上独立飞翔的翅膀

有一种观点认为，“我们中国人总是习惯性地把落后的根源推到体制和文化等客观因素上，实际上没有抓住要害；落后的根源应该是我们落后的思维模式……中国人的思维混乱而且僵化，是阻碍我们社会进步的根本原因。”说这话的是一位叫做楚渔的先生，他在《中国人的思维批判》一书中阐发了上述观点。这不是一本严谨规范的哲学著作，没有概念、范畴、规律构成的严密体系。但它以感悟式的语言、比较的方法所揭示的问题、阐发的观点，切中时弊，启人心智，值得深思。在急切呼唤理论创新、科技创新、制度创新、体制创新，在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现实背景下，楚渔的观点带有根本性。

为什么近代以降我们泱泱大国屡遭外敌入侵？为什么勤劳、勇敢、智慧的中国人民曾经败在蕞尔小国手下？为什么我们拥有四大发明却没有先进的科学技术？为什么我们至今少有自主发明、诺大的中国只能作为世界工厂？为什么我们的学生成绩优异却缺乏创见？为什么我们作为世界第一论文大国，论文引用率却低得可怜？为什么我们拥有五千年灿烂文明却至今没有一项科学技术成果获得诺贝尔奖……

对这一连串的为什么，学者们大体归结为三点：一是漫长的封建社会和专制统制；二是以儒家思想为主体的中华文化；三是社会制度和体制问题。楚渔认为所有这些看法都有道理，但都没有抓住问题的根本，根本在于中国人传统的思维模式“模糊、混乱、僵化”。

中国现代化的诉求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在此过程中，革命的风暴，改良的尝试，保守的挣扎，都在以各自的方式登上历史舞台。体用之辩、主义和问题的纷争，始终不绝于耳。然而从思维模式角度剖析问题，揭示病苦的根源，始终是未被高度重视的一脉。如今楚渔先生旧话新说，具有强烈的现实针对性。创新不是无中生有，不是凭空盖楼，必须从反省旧的思维模式开始，破中求立。楚渔所做的工作，正是这样一种基于批判反思基础上的建设工作。

王开林先生回应楚渔认为，近代以来我们何以落后于欧美列强？是陈腐僵化的传统思维模式羁绊了中国人的捷足和飞翼。他说，中国人的传统思维模式重独赢而不重双赢、多赢，重独乐而不重与人乐乐，重收敛而不重张扬，重随俗从众而不重特立独行，重守旧而不重变通，重明哲保身而不重急公近义，重谋略而不重技术，重写意而不重写实，重四书五经、祖宗家法而不重新知识、新思想、新风尚，即使在迫不得已的情形下放低身架交纳高昂学费向西方看齐，也是仅得皮毛，轻其根本。陈腐僵化的思维模式造成了中国人的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两不靠谱，限制了中国人的好奇心、想象力和创造精神。

王先生所论，可能让很多单纯的爱国青年难以接受，但他基本揭示了传统中国人思维的模糊性、形象性、直觉性、模拟性等弊端。思考问题我们不太注重从实际出发，而是习惯性地从圣人之言出发、从现成结论出发；研究学问我们不敢质疑权威，不善于发出自己的声音；发表著述多为“阐释学”，是“我注六经”；日常生活中我们总在寻求“标准答案”，并不认为应该有自己的看法；做人不把特立独行作为值得推崇的标准；做事唯恐与人不同、越雷池半步；中国人从小到大，基本是“求同”的过程，少有“求异”的主张；心路历程，大体是“保持一致”的路径；对待外界事务，我们满足于“也许”、“大概”、“差不多”，视“较真”为没有城府、不通世故、冒傻气；面对是非，我们模糊界线、主张“和为贵”。总而言之，我们中国人的思维方式有重求同，轻求异；重同一，轻差异；重统一思想，轻独立思考；重保持一致，轻建设性批判；重大而无当的结论，轻严谨缜密的论证的倾向。不仅如此，在不少人的词典里，“独立人格”、“独立思考”、“独立见解”“求异思维”、“扬弃”、“质疑”、“批判”、“反思”、“个性”等都不是什么好词儿，避之唯恐不及。有独立见解、有个性的人往往不被待见；一见“求异思维”，马上把人归入“异己分子”行列；在自然、社会和人类思维三个层面，经常缺乏科学精神、理性精神，满足于模糊、混沌、不求甚解的状态。这使我们在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两方面都缺乏世界级的创见。从经典力学到相对论，从拓扑学、模糊数学到元素周期律，绝大部分的公式、定理、定律等抽象理论，都罕有我们中国人的贡献；现代工业的核心技术，我们也是模仿的多、自创的少；我们没有比尔盖茨，没有乔布斯，缺少创新文化和创新氛围；我们不敢挑战权威，不能质疑领导，不敢越雷池半步；我们把听话作为好孩子的第一标准，没有质疑精神，以重复老师的结论为好学生；我们只有一个钱学森，一个袁隆平，一个王选，这和我们迫切期待自主创新的美好愿景实在相差太遥远了。

这种局面不突破，我们就只能从事来料加工，粗放劳动，就永远不会有自己的知识产权和发明创造，就只能在世界文明的低端徘徊。这与我们日益强大的综合国力，与始终致力于富国强民、对世界文明有所贡献的中国人民的美好期待，显然是不相称的。

改造我们的思维，让思想插上独立飞翔的翅膀，不能不说是我们的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