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时就是一片云

布鲁塞尔号称是“欧洲首都”，自认颇有“国际范儿”。然而，如此包容、如此“国际”的比利时人，却经常自己和自己“打”起来。

作为欧盟和北约两大国际组织的总部所在地，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云集着来自各国的外交官、记者和各类专家。这个城市给人的感觉一直有点冰冷，过于行政过于政治过于上层建筑，缺少一点人间烟火的味道，再加上终日阴凉少见阳光的气候特征，更难以有效地吸引公务之外的人群来此旅游、逗留。

为了改变世人的这一印象，布鲁塞尔市政当局多年来一直不断努力，以前曾经推出过“布鲁塞尔与时装、设计”、“布鲁塞尔与连环漫画”等主题活动，试图为这个由大量办公大楼组成的城市添加一点温暖的色彩。2012年的最新举措，则是组织“布鲁塞尔美食年”。布鲁塞尔大区法语政府旅游、教育和预算部长Christos Doulkeridis对我说，布鲁塞尔大区和瓦隆大区、布鲁塞尔大区的法语政府和佛拉芒语政府将通力合作，一定要将这个为期两年的“美食年”打造成布鲁塞尔的新名片，让更多的人了解比利时的美食、风光和生活质量。其实，就美食种类的宽容和多样化，以及餐饮水平的性价比而言，布鲁塞尔的确有不少优势。当然，也会有人说，那是因为比利时人拿不出真正属于自己的名菜――除了炸薯条。

比利时最多的旅游景点就是战争遗迹，其中最著名的当属葬送了拿破仑的滑铁卢。曾经的超级大国们不断把战争带到这里，比利时各地都曾经是大国角逐的战场。现在，超级大国们又在这里谈判、斡旋，除了欧盟和北约，还有数不清的企业、机构、组织也都把总部或地区总部设在这里。布鲁塞尔号称是“欧洲首都”，自认颇有“国际范儿”。

然而，如此包容、如此“国际”的比利时人，却经常自己和自己“打”起来。这个向全世界贡献了巴洛克艺术大师、画家鲁本斯、萨克斯管(比利时人Adolphe Sax于1846年发明了萨克斯管)、炸薯条，以及由修道士们酿造的400多种不同口味啤酒的国家，说不定会因为语言问题而分裂。

有一个笑话说：一个比利时人，一辈子要是都没当过一次部长，那真是白活了!这是因为比利时的“政府”太多――行政上分为瓦隆大区、佛兰德大区和首都布鲁塞尔大区，另外还要按照两种官方语言分别设有法语区和佛拉芒语区，然后再加上中央政府――所以比利时人一生中，当个部长的机会实在是不少。“政府”的这种划分，也造就了比利时的一个特殊现象，就是佛拉芒语与法语两个语区之间的争执，几近疯狂。

外国人在比利时的高速路上开车，经常被同一个目的地完全不同的拼法搞晕。路过佛拉芒语区，高速路的路标就用佛拉芒语写；到了法语区，则全部换成法语标识；再开一会儿，没准儿又会换回佛拉芒语。在布鲁塞尔，比利时相关活动的记者招待会，都得用两种语言重复同一个内容，发给记者的文件都是法文，佛拉芒文一式两份，外国记者懂得佛拉芒文的毕竟少，法文文件一定先用光，即便如此，下一次也绝不会多印哪怕一份法文的，因为，兹事体大。

佛拉芒语区的人们对自己的语言骄傲得不得了，对法语区落后的经济和高失业率嗤之以鼻。在佛拉芒语区，千万别用法语和他们搭腔，免得自讨苦吃。我的法国朋友佛里德里克，娶了一位佛拉芒上层社会的女人为妻。据他说，历史上，在佛拉芒人的精英家庭中，都以说法语为荣，说佛拉芒语被视为“土”、没教养、文化水平低的表现。20世纪下半叶，佛拉芒人开始“觉醒”，佛拉芒语也得到青睐。当然，背后的原因是因为法语区原来的经济支柱――煤、钢、制造业等已经没落，而新兴产业的先机被佛拉芒人抢走了，于是，“地主”和“长工”换了个个儿。现在，随着全球化的发展，一部分佛拉芒语区的人反倒成长为坚定的分裂主义者，一定要把比利时拆分了而后快。法语区的人因为经济不如人，也因为当年自己“阔”的时候曾怠慢过佛拉芒同胞，现在轮到自己被人奚落，所以一点都不硬气。双方的个别政治家在政治舞台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从2010年4月22日上届政府解体，一直到2011年12月8日，长达541天的时间里，比利时一直没有中央政府，远远超过战后的伊拉克，刷新了“无政府”的世界纪录。

有时候觉得，比利时就像是一片云，曼妙多姿，天马行空，美则美矣，但飘忽不定，缺乏定力，让人很难对她表示忠诚。就像布鲁塞尔的气候，忽而艳阳高照大太阳白花花的，忽而暴雨倾盆让人无处遁身。一片云过来，就是雨；一片云被风吹走了，就是晴。或者，东边日出西边雨。而且一年四季皆如此，绝非反常――这就是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