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碟的悬案

时间:2022-09-15 12:55:01

80多年前,因《故乡》一文,鲁迅为后世留下了一桩悬案:灰堆里的十多个碗碟是谁埋的?闰土还是杨二嫂?

很多的人愿意把矛头指向杨二嫂,因为她言语尖刻、爱贪小便宜的个性很不讨人喜欢。一些迹象也不利于杨二嫂:碗碟埋在灰堆里面,谁都不知道,为什么杨二嫂偏偏能发现?岂不是她埋的?杨二嫂通过“揭发”闰土私藏碗碟拿走“我”家的狗气杀,正可说明她有栽赃邀功的嫌疑。

尽管杨二嫂的个性着实令人讨厌,但是我愿意为她一辩。诚然,品行有亏的人容易做出损人利己的事,但这并不等于说这些人只会做损人利己的事,我们不能因为杨二嫂的个性缺陷而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向她。从“我”搬家期间杨二嫂的表现来看,她拿东西从来都是顺手牵羊,不作请示,拿走母亲的手套与狗气杀都是在“我”或母亲的眼皮底下完成,虽是未经同意,强自取拿,却也算得光明正大。杨二嫂又是一个极精明的人,她应该知道十多个碗碟远比一个狗气杀值钱实用。她若有机会将碗碟埋在灰堆里,当然也有机会将碗碟拿回家,而栽赃的结果却只换得一个狗气杀,试想,精明的杨二嫂又怎会在这道简单的题目面前失算!那么为什么这些碗碟偏偏是杨二嫂发现了呢?杨二嫂每天都来“我”家,她的眼睛必定骨碌碌地在四处打转,寻找可以据为己有的物品。闰土任意拣择的特权使她的内心难以平衡,拿根棍棒在闰土的灰堆里随手乱戳,碗碟自然也就暴露了。同时我们还应想到,搬家期间来“我”家的还有别人,只不过闰土、杨二嫂是作者要重点表现的两个人物,也许发现碗碟的并非杨二嫂,而是另有其人,只是一个短篇小说不宜另作枝蔓,作者便作出了这样的安排。

如果埋藏者不是杨二嫂,那么最大的可能便是闰土了。也许我的这种推测,很多人会不以为然,甚至心中忿忿:忠厚老实的闰土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还是稍安毋躁,听我略事分析。

不错,闰土是一个厚道的庄稼人。母亲说过“凡是不必搬走的东西,尽可以送他,可以听他自己去拣择”。有此特权,闰土完全可以堂堂正正地拿取“我”家的东西,而不必偷偷摸摸,这样的理由似乎足以说明闰土决不至于让人如此失望地私藏碗碟。然而我要说在这个问题上人们的认识进入了误区,以为凡是藏的必然是偷偷摸摸的,却忽略了碗碟的特性。说到碗,一般指的就是陶瓷制作的食具,如果指玉碗、金碗、塑碗、洋碗等,一般就会特别写明。闰土灰堆里埋的当然不可能是贵重的碗蝶,一则他不会这么做,二则“我”家即使有也会视为“非送品”;洋铁碗,或许会备几个,但也不会太多;至于塑料碗,它的出现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事。因此,那十多个碗当是陶碗。而陶碗的缺点是经不起摔打撞击,闰土把这些易碎的碗碟搬运回家,必须考虑到路途的颠簸。如果把碗碟埋在灰堆里,四面由细小的灰土严严实实围裹起来,那么即便道路再颠簸震荡也不会使碗碟有丝毫损坏。闰土也许连做梦都不会想到他这么简单的一个考虑,居然会让人因此而以为他不够坦荡,私自藏匿。

再来看闰土拿走碗碟的可能性。闰土到“我”家的时候,他还没吃过午饭,母亲“叫他自己到厨下炒饭吃去”,闰土便有机会看到碗碟,他家孩子多,陶碗容易被孩子不小心摔坏,拿几个回家也可备不时之需。他自然会想到碗碟笨重,又易破损,估计“我”不会搬走,又因为“我”不是立即便走,碗碟还有再用的时候,他便只拿了十多个。

所以,我认为把碗碟埋在灰堆里的当是闰土。

至此,悬案似乎已得到了解决,然而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十多个碗碟因被杨二嫂从灰堆里掏出来而变得惹人注目,它们最终会怎样?母亲会认为是谁埋的?她问过闰土吗?作者为什么不将此案交代清楚?也许这才是围绕着十多个碗碟的真正悬案。要厘清这些疑问并不容易,我也只能作一点管窥蠡测。

碗碟暴露了,母亲会怎么办?如果把它们重新埋入灰堆,那就意味着母亲怀疑闰土,这么做只是为了维护闰土的面子;如果让它们暴露在外,且真是闰土所埋,那就意味着母亲想让闰土自己难堪;如果暴露在外,且是杨二嫂所藏,那么闰土见了会感到惊讶,母亲的态度也显得莫名其妙;如果瞅个机会假装漫不经心地询问闰土,真相或能大白,但闰土必定会感到不被信任……虽然这只是一件小事,却也不容易妥善收场,母亲此后或许就放过了此事。也许正因此故,作者对此事的结局才叙述得如此漫不经心,而讽刺的笔触显然是将怀疑对象指向了杨二嫂。

然而通过前面的分析,我们已基本可以确定杨二嫂不会埋藏碗碟。如此看来,豁达大度虽然可能是一种美德,然而当面对矛盾的时候,你若不出面解决,那么其中一方,甚至两方都可能蒙受委屈。这是作者在文中想要揭示的道理吗?或者只是无心插柳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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