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陈出新话虚谷

时间:2022-09-13 11:02:28

在清末民初的画坛中,虚谷无疑是最具神奇艺术魅力的画家之一。他蹊径别开,由他领军的金石画派深化了文人画的寓意和象征,强调艺术形象的视觉冲击,创造了内美、外美的完美结合,成为中国画形式化的开端。

风格 推陈出新 构成美

“一拳打破去来今”,这是吴昌硕为虚谷《佛手》画作的题赠,也是时辈对同行推陈出新的中评。在清末民初的画坛中,虚谷无疑是最具神奇艺术魅力的画家之一。他蹊径别开,与任伯年、吴昌硕并称为“海上三杰”,又被誉为“晚清画苑第一家”。

19世纪中叶,上海开埠,经贸繁荣,成为近代中国经济、文化的中心。各地文人学士尤其江浙一带的画家纷纷涌入上海,“海上画派”(亦为“上海画派”)遂形成。由于上海这座新兴的商业城市广告、宣传、布景、出版、设计等对书画的大量需求,知识阶层、商业阶层、市民阶层等有钱有闲阶层的书画赠答、附庸风雅、月份牌画的普及使用,促成了“海派”画家八仙过海各显其能的壮观局面。虽然彼时的上海究竟有多少画家至今也无法统计的清楚,但虚谷是“海派”的创始人和代表人物确是不争的事实。商品经济的发展,开放后的西风东渐,快节奏的急功近利,促成了“海派”画风职业性、专业性、民俗性、现实性的趋向。虚谷领军的金石画派也深化了文人画的寓意和象征,强调艺术形象的视觉冲击,创造了内美、外美的完美结合,成为中国画形式化的开端。

虚谷是个全能型的画家,他工山水、花鸟、动物,擅写真,精隶书,尤其擅长松鼠和金鱼的创作。他的源于生活、别于传统、迥于时代的笔下形象,像一溪清流涌入黄浦江,给中国近代画坛注入了生机,

开辟了天地。一百年后当我们重新打开他的作品时,激越与清馨便会扑面而来,他的每一幅作品总给人以耳目一新和精神为之一振的感觉,让人不得不感叹他跨越时空的艺术超拔。

虚谷艺术上的推陈出新首先来自他的创新思想。虚谷是宋学家朱熹的后人,或许受“犬儒”理学的影响,虚谷一开始便择选了出仕效国的儒学“外王”之路。当太平军攻打镇江兵临城下之际,作为一名清军参将的他却“意有感触,遂披入山”,毅然皈依了从此再也“不礼敬王者”的佛门。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衣禄清享,到逐日奔波类似乞讨的笔墨游食,虚谷不仅是对祖宗的背叛,更是自我革命的脱胎换骨。明末清初有道则仕,无道则隐的文化心理定式影响着这位磊落奇伟之才,虚谷啸傲山林,寄情于书画,安享“一树梅花天地春的恬适”。人生的重大转折,世界观的改变,明清个性解放的思想传承,创作上的“自我作古”和画家及作品与时俱进的大众化、世俗化,急功近利的“悦世”“谐俗”,直接影响着虚谷绘画创作的题材、内容和表现形式。加之虚谷不为卖画而卖画的率性而为,就有了他在绘画取材、定题、构图、用笔、用墨、用色上的别出心裁,风格独具。

虚谷是一个具有强烈改革意识的画家,中国文化传统向来讲究书画同源,虽然虚谷也强调诗书画一体,用书法笔法应用于绘画形质,但是虚谷并不固守传统的成规。他的绘画用笔是侧锋为主,中锋为辅,逆锋为补,三“锋”交替,纵横捭阖,往来奔突,万千气象。虚谷作画“落笔冷隽”,行线如削,加之“战笔”连连,时现“断笔”,线条错顿,苍劲清秀,顿中见力,笔力高强。虚谷曾是界画的高手,用笔用线或鉴界画,因此,虚谷的笔线方多圆少,直多曲少,下笔肯定,见角见棱,清劲利落,节奏铿锵。陈小蝶《近代六十名画家传》称赞:虚谷和尚用笔如风雨骤至,灵气透出纸背,无一笔滞相。

虚谷用笔出奇,用墨、用色也新。虚谷用墨淡重浓轻,湿多枯少。经常施以干涩、浓淡、色墨相生相破的方法。注意色调的统一,保持风格的一致。他作画,往往干笔起线,淡彩轻敷,墨色纯净,明快清馨,色墨谨慎,雅静澹荡。虚谷的山水画多源于新安画派,描绘云海松山,直趋内灵;写秋阳落雁,坚洁简淡。他的山水小景,茅舍洁净规整,山林清疏跌宕,板桥度老翁,明水铺天镜,行线不拖不疲笔致清越,施色鲜亮透明如月华阳光,格调高雅,洁净澄怀。画虽小,却有很强的空间感。虚谷的造型意识迥异前人,他的造型“出奇制胜”,不同凡响。夸张、变形是他的一大创造此。他用敏锐的观察力捕捉物象的特质特征,并对其进行符号化组织归纳和重塑,他故意夸大表现对象的装饰感,强调线线、线面的构成美。因此平面化、几何化、人格化便成了虚谷笔下的物像色彩,这尤其在果蔬类的表现手法上。虚谷笔下的鸟、鱼、兽、虫皆有着人性化的色彩,造型生动简练夸张有趣,敷色活泼清新水净砂明。他画松鼠多枯笔短线,纵横交错,画松鼠的茸毛则淡墨干笔轻细笔触,再错综以焦墨皴点。他画的金鱼体方尾短,乖巧有趣,有着类似于时下卡通的造型。而将金鱼和梅花共置于一幅画中,这也体现了他构思的大胆巧妙。虚谷画金鱼从不画水,生动练达地表现了水的清澈至静和鱼儿的怡然自得,这也是作者理想化的波澜不惊的安居乐业。他的紫藤金鱼虽则题为《紫绶金章》,主要还是表现了生命与自然的和谐,依然是生活情趣的赞歌。

虚谷的构图和章法也与众不同,他深得虚实相生、知白守黑之妙,构图不循常规,处置平中求奇,清隽而富有变化,质朴而耐人寻味。或许受西方绘画的影响,他能把具体和抽象统一在同一幅画中,敢于将所描绘的对象置于画幅的正中而四周留下空白,比如,《河豚竹笋》、《梅花金鱼绶带》,又比如,《满架秋风》。他的画,或“密不透风”,或“疏可走马”,皆气韵流畅,浑然一体。再如,柳枝松鼠图轴的构图布局:最上部一枝柳枝横斜,松鼠翘尾俯瞰跳跃,画下面的大半面幅只垂一凌虚之下的柳枝和几片柳叶,生动隽永,余音袅袅。

虚谷从不烂使颜色,他的绘画用色多以冷调为基色。有人以为这是虚谷不满黑暗统治的有意为之,其实也不尽然。我们没必要硬是把一代巨擘说成是一个苦大仇深的人,好像不是如此这般他的天才就没有根基,这是一种错误的思维方式。清末民初曾为参将的虚谷,毕竟不是明末清初走投无路哭之笑之的朱耷。虚谷的出身并不寒微,且是他自愿走上书画这条道路的。他高兴自己选择,满意自己的事业,所以他的作品才充盈着阳光和乐趣,洋溢着愉悦和和谐。换句话讲,作为一名清兵参将,若不皈依佛门再绕道书画,其他的路恐怕不好走吧?乐于书画为伍,甘于笔墨游食,这是他对世界、对万物、对生活、对人生充满了爱和享受生活的另类方式,是一条在他应是备当珍惜的来之不易的通幽曲径,是一种即使是严冬,照样还有炉火,即使是寒夜,照样还有烛光的温馨与温暖。

虚谷出家以后不茹素,不礼佛,但从他的作品却可以看出,虚谷是一个精通佛禅兼知老庄的学问家,他的推陈出新是有深厚的文化底蕴的。他作品中的静寂、冷隽、深杳、天真、清雅、温馨、通达、乐观、阳光…无一不是禅性思维的花朵。这也就是某些人硬学虚谷而学不来、摹不好的根本所在。虚谷是天才,如果说“海派”是连接朝代更迭的绘画桥梁,虚谷就是那最壮的桥墩,最厚的桥板。虚谷不仅仅只有“冷隽”,“冷隽”的后面更有热情,这才有了他“触处成春”的画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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