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中最温暖的那碗菜

时间:2022-09-07 07:28:50

我家住在很偏僻的乡下。我的父母亲以及所有的亲人一直在关注着我,我成了他们脱贫致富的希望。

从上高中开始,我就一直在学校门口那家餐馆吃饭。这家餐馆很小,是为我们这些离家在外的穷学生开的。我的一日三餐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早晨一碗米粥,一碟咸菜,中午和晚上就是一碗米饭外加一碟咸菜,有时候用两个馒头顶一碗米饭,米粥五角钱一碗,米饭一元钱一碗,两个馒头也是一元钱,咸菜是免费的。这样,我一天两块五毛钱用来吃饭,可我还感觉非常奢侈。因为我的家实在太穷,父母为了供我上学,已经倾尽所有,我省下来一盘菜,可以让父亲少淌多少汗,让母亲少流多少泪?

这家餐馆的老板是个开朗的中年男人。每天我们到他这里吃饭,他都边忙碌着打点生意边与我们聊家常。时间久了,我们都像熟人一样,他甚至都能叫出我们每个人的名字。我们每人喜欢吃什么,他都知道,每天我们来了几乎不用招呼,他就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每天早晨我到那家餐馆时,我的粥总是摆在饭桌上,正好不凉不热,中午和晚上也一样,只是那咸菜经常花样翻新。不花钱的咸菜成了我的至爱。

一转眼,三年时光就这样在紧张的学习中过去了,眼看就要参加高考了,多年的努力拼搏,终于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我也到了最后冲刺阶段。我必须得考上大学,因为我已没有退路。

2004年4月,距离高考仅剩下两个多月的时间。许多同学的餐桌上都增加了如鸡蛋肉类等高营养的菜肴,而我的餐桌上依然是简单的一碗一碟。这时,有同学劝我说:“还剩下两个月了,你就吃点菜吧,补充一下营养,准备最后冲刺吧。”我只是轻轻一笑说:“我天生喜欢吃咸菜,离了咸菜就吃不下去饭,那些菜,我都不爱吃。”为了证实我说的是真的,我还故意夹了一口同学碗里的菜,装出难以下咽的样子:“我实在吃不惯这些东西。”

这一天中午,我像往常一样,来到这家餐馆,来到了我每天习惯坐的那个位子上。奇怪?今天这个位子难道还有别人吗?我带着满脑子疑问,站在那里迟迟没有坐下。因为那张桌子上除了一碗大米饭和一碟咸菜外还摆着一碗鸡蛋羹,这一定是别人点的,放到这个位子上了,干脆换个地方吃吧。于是,我重新找了个位子坐下,叫老板盛一碗大米饭来。这时,那个老板站在厨房里,边擦着手边对我嚷着:“你的饭早就放好了,再不快吃,一会儿就凉了。”我一听,忙站起来走到我每天坐的那个桌子旁问:“你是说这个桌子上的吗?我没有点菜呀?”老板擦完了手,将毛巾搭在了肩上,向我走了过来。他将那碗鸡蛋羹,特意向我这边挪了挪。说:“这是你的菜,从今天开始,你每顿饭都得吃一个菜。”我有些尴尬地望着老板,心想不是我不想吃菜,可是,我哪里来钱吃这么好的菜呢?我嘴上说:“我还是吃咸菜吧,你们店的咸菜的确很好吃。我还没吃够呢。”说着把那碗鸡蛋羹往外挪了挪。老板见我这样,似乎明白了什么,笑着对我说:“你是担心付不起钱是吧?告诉你吧,你妈妈今天早晨特意来把菜钱送来了(每次她到学校看我,我总带她到这里吃饭,所以她跟老板也认识)。她说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担心你营养不良,在考场上发挥不好,所以特意给你付了两个月的菜钱,让我给你改善改善伙食,增加点营养。她还说让我不要告诉你呢,可是,现在不告诉你你就不吃!”“妈妈?她什么时候来的?她是怎么来的?天哪,这么远的路,她得走上一天才能到呢,她是不会舍得钱去坐车的,她一定是半夜从家里走出来的。想到这儿,我的眼里涌满泪水,一个鸡蛋羹要2元钱,两个月得一百多块钱呢。一百块钱对于我们家来说,那是一笔巨大开支啊。我理解妈妈的苦心,我只有千百倍努力,才能不辜负我的妈妈!”

从那天开始,我的饭桌上每顿饭都从一碗一碟变成了两碗一碟。那碗菜在不断地换着花样,由鸡蛋羹到炒鸡蛋,再到红焖肉,白菜木耳等等。每次吃这些菜,我就会想起妈妈在漆黑的夜里,走着那漫长的乡路,一直走到天明,来给我送菜钱。每每这时,一种强大的激励,给我极大力量,帮我突破学习的一个个难关。

两个月后,高考终于结束了。我考场的发挥相当出色,(后来我接到了北京理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当然,这一切都来源于那碗菜,不只是菜中的营养,更主要的是来自那碗菜的情感激励。

带着胜利的喜悦,我回到了农村老家,想起为劳多年的父母,鼻子一阵发酸。

可是,当我踏进家门的那一刻,我却呆住了。母亲正躺在坑上,面色灰暗,不住。“妈,你怎么啦?”我扑上去问。“有点感冒,你大学考完啦?估计能考个啥学校?”刚才一路上的所有喜悦,瞬间烟消云散。妈妈得的绝不是普通的感冒――感冒怎么会全身浮肿呢?我一个劲儿地问她病到底得了多久,这时,父亲从外面一身泥土地回来了,他接过话说:“你妈病了四个多月了,大夫说是慢性肾炎,咱家没钱治,养上一阵子就好了。”肾炎岂能养养就好的?我惊诧地望了父亲很久,最后不得不悲痛地低下头。家里所有的钱都供我上学了,我是家里的罪人哪!我拉着母亲那水肿的手,心如刀绞:“妈,你都病成这样了,干吗还去那个餐馆给我订菜啊?”

妈妈惊异地望着我说:“儿子,你说什么啊,我有三个多月没出村子了。”“什么?妈,您真的没有去那家餐馆?”我望着妈妈,大吃一惊。妈妈病成这样,她如何能走那么远呢?那又是谁去给我订的菜呢?还有谁知道我一定在那家餐馆吃饭呢?

不用猜了,是他,一定是他,此时餐馆老板那微笑的面容,突然在我的眼前放大,我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一股热流袭过周身,眼前一片模糊,脸上淌满泪水。

待我再次返校时,却发现那家小饭馆早已被拆迁,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工地,我一直想当面感谢的饭馆老板已经不知道现在何处,但是我永远无法忘记那段“加餐”的岁月,那是我人生中最温暖的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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