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山庄》中凯瑟琳的双重人格

时间:2022-09-01 10:52:47

《呼啸山庄》中凯瑟琳的双重人格

艾米莉(EmilyBronte,1818-1848)的小说是超越时空的,因为它包含人类永恒的爱与恨的主题。但是,作为19世纪英国文学的经典之作,《呼啸山庄》男女主人公之间的关系远非一般意义上的爱情。其“情爱模式”及“荒野意象”通过对人物心灵世界和自在的自然世界体贴入微的描摹、展现,对人性的审美把握达到了相当的深度,其主题更具有时空超越性。

本我的野性

小说以男女主人公悲戚的爱情故事贯穿始终,他们之间实则是一个灵魂共同体,彼此无法失去。希斯克里夫(Heath-cliff)是呼啸山庄老主人恩肖外出时从街上捡回并细心照料、抚育培养的孤儿、野孩子,他那桀骜不驯的性格在小说中处处留痕,而他的名字则含有“野性,荒凉,沉寂”之义。他在以后的成长过程中虽受到老主人的倍加爱护,但老主人死后却屡屡受到辛德利的侮辱与欺凌,且被贬到奴仆的地位,“连听经书的权利也被剥夺走了”,可以说他的成长饱受人间心酸。唯一令他感到欣慰的是他和凯瑟琳由陌生时的厌恶痛恨到彼此再也无法分开时的亲热感情减缓了他内心的痛苦,并且深信只有她才能真正理解他。在对压迫的共同反抗中他们结为同盟,保持精神上的契合。凯瑟琳是一位满头金发、漂亮活泼、倔强、爱发脾气、朝气蓬勃的姑娘,正是他俩在一起不断的反抗中发现彼此的人性相似。“我就是希斯克里夫”,“没有我的灵魂,我无法活下去啊。”这里的灵魂,就是希斯克里夫。在他们的生命本质中交织着一条灵魂的纽带,他们都是反叛者,如果谁背叛了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东西,就是以某种模糊而神秘的方式背叛一切,就是背叛了生命和死亡中最宝贵的东西。

凯瑟琳所生活的呼啸山庄坐落在充满岩石和石楠树的荒原上,充满了荒原的野性气息和色彩。文本中一系列熟悉甚至常见物象的并置,烘托出一种苍茫、空冷的氛围,酷似一幅意境悠远的水墨画。同时大自然也赋予了她顽强、原始、野性且充满大自然气息的性格。这就是她原始的自我性格状态。如果她照此发展下去,也许她和希斯克里夫就会向另一种结果发展下去,也许俩人就会过上幸福的荒原生活。但是“当一个社会衡量婚姻以金钱和地位至上为标准时,必然引发种种冲突,从而使一种悲剧成为可然性”。

处于孤立封闭的狭小的个人世界时,内心世界当中像有一种无形的精神力量诱惑着她锲而不舍地追寻人生和世界万象之生存意义。时有痛苦、时有悲伤、时时希望中充满了失望,而她落寞的感情又能在大自然中得到转移和慰藉。但毋庸置疑,自然景观不过是人们逃避现实的一种暂居地,却并不能真正抚平人们心灵的创伤和忧愁。

超我的背叛

一个偶然的机会让她的思想和生活闯入了另一扇门窗,也是她的自我迷失和精神分裂的重要开端。在小说第六章里,作者谈到凯瑟琳和希斯克里夫曾经很偶然地闯入另一座庄园――画眉山庄,并通过画眉山庄的客厅窗户好奇地往里面瞧时,他们看到的是一个极为辉煌的地方,如同天堂般的漂亮,这不经意的一瞧使凯瑟琳的思想发生了小小的震颤,如此美好而文明的画眉山庄与他们自己家那充满野性气息、处于原始状态的呼啸山庄形成鲜明而有力的对比。于是凯瑟琳的心弦开始向一个更加文明而理性的世界倾向:画眉山庄那里似乎有可以满足她虚荣心的一切美好事物――社会地位、舒适而温馨的生活方式、令人羡慕的女庄园主人的地位,还可以有一位有文化修养的丈夫,这怎能不是一种诱惑呢?而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个仅处于奴仆地位的希斯克里夫所无法提供给她的。思想的改变促成了她人格上的震动。

根据弗洛伊德的理论,人的精神状态分为本我和超我。本我即是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原始的部分,超我就是现实之外的虚无的部分,即是道德化的本我。无论选择前者或后者,都要背叛自己的另一部分。她处于一种矛盾的心理中:她不能没有希――她的灵魂所依;又不想失去画眉山庄的想象中的生活――她的虚荣心所依。无法舍弃心爱的希斯克里夫,凯瑟琳的心情极为矛盾,但最终还是背叛了希斯克里夫,背叛了他们的感情,嫁给了画眉山庄英俊富有且有文化修养的林顿,去追求精神自我(超我)的高尚。她出嫁时一直天真地认为她可以同时保住她和希斯克里夫两人,而且希斯克里夫也会因此而少受辛德利的。她曾经对保姆耐莉说:“我嫁给林顿是为了帮助提高希的地位,不再受我哥哥的屈辱!”“本我”促使她嫁给了林顿,使得她背叛了灵魂,去追求精神自我(超我)的状态。

凯瑟琳并没有清楚地意识到,背弃希斯克里夫就是背弃她自己,就是背弃了她原有的人性,因为“希,就是我的灵魂”。同时她的决定也注定她的命运要以悲剧结束,因为她和希斯克里夫具有同样的灵魂本质,她曾对耐莉说过“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大痛苦就是希斯克里夫的痛苦,而且从开始就注视和感觉着他的痛苦。我生活的中心思想是他,如果别的一切都毁灭了,只要他还在,我就能继续活下去;如果别的一切还在,而他却消灭了,这个世界于我将成为一个陌生的地方。我对林顿的爱像是树上的叶子,时间会使它改变,就跟冬天使树木发生变化一样。而我对希斯克里夫的爱就像树下永恒不变的岩石,虽然它不能带来多少有形的欢乐,但却是不可缺少的”,“我爱他,并不是因为他漂亮,而是因为他比我更像我自己。不论我们的灵魂是什么材料构成的,他的灵魂和我的一模一样……”由此可见,在她灵魂的深处没有人可以替代希斯克里夫的位置,她觉得希斯克里夫甚至比她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可在现实婚姻中她却选择了林顿,这种文明的婚姻与她自己的灵魂本质是矛盾的。她总是试图在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中寻求某种平衡,但是这种努力是徒劳的。而这种矛盾体正是她双重人格的正面表现。本质上她和希斯克里夫都有反叛的精神,在他们的骨子里都有一种原始的狂野的自然的真实力量存在,但她违背了本性做出反向的选择,即从荒芜破落的呼啸山庄走进了铺满腥红地毯的画眉山庄,婚姻是她生命中决定性的转折点,婚姻使她丢失了灵魂,因她把希斯克里夫丢在了一边,她的灵魂也就丢失了。

回归本我

希斯克里夫的归来并不能改变她的努力注定失败的结局。虽然她试图过一种双重生活:一方面跟希斯克里夫和好相处,一方面又要使这种作为她内心支柱的意识和社会意识调和起来,而这一切都是徒然。希斯克里夫和林顿代表的两种力量根本就是无法调和的。她本人与林顿的结合就是对希斯克里夫的致命打击,背叛了自己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而一旦失去了存在的价值离死亡也就一步之遥了。弥留之际,希斯克里夫道出了她的双重背叛“你现在才使我明白你曾经多么的残酷――残酷又虚伪。你过去为什么瞧不起我呢?你为什么欺骗你自己呢?我没有一句安慰的话,这是你应得的,你害死了你自己。”这似乎是希斯克里夫的无情谴责,实则他在用自己知道凯瑟琳也知道的方式使她心情得以平静,任何安慰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只有他俩自己内心知道他们的灵魂是相通的。

凯瑟琳和希斯克里夫这两个狂暴人物的身上充分体现了大自然的本性,他们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是荒原、岩石、石楠和暴风雨的产物。他们的血肉紧密相连,凯瑟琳曾多次说“我就是希斯克里夫”,所以他们只有相互触怒对方,相互毁灭对方,因为不破坏使他们个体化的,分离的肉体限制,两个人就不可能相互成为对方。

凯瑟琳在希斯克里夫再次出现时就再也难以保留对林顿家族的任何幻想,她也深刻意识到背叛希斯克里夫就是背叛自己,就是选择死亡,选择孤立。“在这里,在我的灵魂里,我知道我错了。”当凯瑟琳谈到自己的墓地时,曾蔑视地对林顿说“就在那儿,不是在教堂屋檐下林顿家族的中间,而是在露天,竖一块墓碑。”露天,荒野,回归真实的大自然,正是她即将死亡时的意识回归。她要求回到曾经的独立自我状态,在露天任一块荒野墓地均可,她要回到那狂野、荒芜、自由、真实的大自然中去,回到以前的那个“我就是希斯克里夫”、“不论我们的灵魂是什么材料构成的,他的灵魂和我的一模一样……”的真实凯瑟琳。只有在那里,他们的灵魂才能再次相拥,才能找回原初的自我,回归精神和爱情的完整。

结语

优秀的小说总是蕴涵着多层次的内涵,显露出多层次的价值,他们不仅艺术地再现生活,而且深入到探索有关历史社会和人生等比较抽象的层次里去揭示出深刻的人生哲理。一切都仿佛在内省与探索中寻求存在的意义。《呼啸山庄》中两个人的爱始于荒野,维系于荒野,终结于荒野,他们生前没能结合,但死后灵魂却合为一体,最终在这片荒野找到了归宿。“我在那温柔的天空下――听着柔风在草间飘动,有谁能想象得出在平静的土地下的长眠者有着怎样不平静的睡眠。”经历了不平静之后,一切归于平静。他们的灵魂不再孤独,死亡使得一切得到永恒。人们经常看到凯瑟琳和希斯克里夫的灵魂在荒野上游荡,他们最终一起回归到大自然。在这个角度上,死亡意味着精神的再生、人性的复归,再现了“反叛社会,回归自然”的主题。

参考文献:

1.杨苡:《呼啸山庄》,江苏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

2.马坤:《自我的认同与回归》,《外国文学评论》,2003(3)。

3.杨静远“《勃朗特姐妹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年版。

4.吴迈:《外国文学》,吉林出版社,1998年版。

5.迟秀湘、顾华:《谈〈呼啸山庄〉男女主人公爱情悲剧的可然性》,《辽宁商务职业学院学报》,2004(1)。

6.李秋霞、周桂英:《论凯瑟琳分裂的人格》,《周口师院学报》,2001(7)。

(作者单位:华北水利水电学院外语学院)

编校:董方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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