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银光的文化脉搏

时间:2022-09-01 02:07:30

百年银光的文化脉搏

南通唐闸1895文化创意产业园区内不乏古老的建筑,西北角的18号楼便是曾经的银光大戏院,这是园区内唯一一栋沿用旧名的建筑。

说是戏院,但在该建筑存在的近百年时光里,多数时间它被用作工厂的车间或仓库。唐闸人为何近乎执拗地称之为银光大戏院?那里尘封着怎样的往事?它究竟又有何独特意义?

关于银光大戏院的文字记载少之又少。带着种种疑惑,记者多方打听寻找知情人。在十余位被采访人中,年龄最长者已是94岁高龄,年龄最小者也有61岁。86岁的顾振华、80岁的邵子江在病榻上接受了采访,84岁的陈慈元已失聪便通过纸笔进行交流,73岁的陈德安在采访之后又写来信件……在他们的深情追忆中,一个生动而丰富的银光大戏院逐渐清晰。

银光大戏院原是资生铁厂的一处车间。1930年资生铁厂破产,加之抗日战争时期厂房设备遭掠,损失惨重。到1945年抗战胜利后,资生铁厂已彻底破灭,只剩下厂房和地皮,可供租赁。

关于银光大戏院的最早记忆是在1940年,那时顾振华老人还是名孩童,他记得自己被围挤在门口看杂技表演的人群冲倒了。但他并不能确认当时该厂房是否已改为银光大戏院。在更多被访人的记忆中,1949年前后大生一厂职工蒋海林等人集资租下空置车间兴办戏院。

蒋海林当时是大生一厂电话总机房的职工,同事都喊他“蒋大佬”。兴办戏院后,戏迷们总围着他打听最近有什么戏,或是建议请哪些角儿回来。94岁的顾正泉老人回忆:“蒋海林自己并不懂戏,当时唐闸懂戏的人也不多,他知道我喜欢京剧,有时请角儿前也会问问我的意见。”

南通市档案局收录的一份1952年9月关于银光大戏院的调查表显示:“现改剧场,除舞台、後台、门窗、男女厕所、太平门二处外,座位系用木椅凳,戏院门口,有自来水管,无其他(前後台灯材料全)” 尽管当时银光大戏院的硬件设施如此简陋,但作为唐闸地区一处新式的文娱场所,它还是积聚了不少人气。

唐闸是近代南通的工业重镇,工厂林立,外来人口多。许多唐闸本地人和当时工厂里外来职工的戏曲启蒙都源自银光大戏院。80岁的周元英当年是大生一厂的车间女工,家在如皋的她平日便住在工厂宿舍。“1948年我进厂工作,大约是从1949年起的几年里,工作之余我经常和几个小姐妹相约到银光大戏院看戏,我也是从那时开始喜欢越剧的。”

当年银光大戏院的演出预告也颇有意思。除了在人流密集处张贴海报,在戏台旁边的黑板上进行预告,当时戏院的一名工作人员还会扛着标着剧名、演员名字等信息的广告牌,沿着大街小巷边走边摇铃。不需要聒噪的吆喝声,只要听到铃铛响,人们就知道银光大戏院又有好戏了!

据老人回忆,1949年至1952年期间,他们在银光大戏院看过京剧、越剧、上海滑稽戏等多种类型的演出。仅1952年,便有正义越剧团、苏南大众实验京剧团、上海市人民杂技团、红旗实验舞剧团,南通专区更俗实验京剧团、姐妹越剧团等多家剧团来此献演。

原南通市京剧团国家二级琴师李三保,8岁就开始搭班从艺,演出无数。已是耄耋之年的他清楚记得1950年年底至1951年春在唐闸银光大戏院演出三个月之久。“那段时间我们一天演两场,下午、晚上各一场,演了《十三妹》《刀马旦》《拾玉镯》等剧目,看演出的人还真不少。”

李三保珍藏着两张当时在银光大戏院演出期间拍摄的老照片,分别是《红娘》《勘玉钏》中的人物剧照。饰演者杨云霞扮相清丽,当时只有十五、六岁,后成为李三保的妻子。当时,从上海来了一位梨园名角儿刘琴心,她是南派名旦刘玉琴的入室弟子,工青衣花旦。同时又向南派名宿苗胜春习武生、武丑表演艺术,艺事精湛。刘琴心在银光大戏院演出了《穆柯寨》《香罗带》《绣糯记》等经典曲段,杨云霞有幸与她同台,并得到指点。

著名京剧名旦徐碧云也曾在银光大戏院演出。他文武兼长,青衣、花旦、小生戏俱佳,与梅兰芳、尚小云、程砚秋、荀慧生并列为“五大名伶”。老戏迷顾振华至今对徐碧云当年在银光大戏院的演出赞不绝口:“他当时演的是《打渔杀家》里梁山好汉萧恩的女儿萧桂英。有一出戏是岸边有人拉着他乘的船靠岸,他整个人几乎是滑过去的,根本看不出挪步,那姿态、那演技真是细腻之至,精彩至及!”

76岁的倪金强当年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经常跟着叔叔伯伯到银光大戏院看戏,对徐碧云的演出他也记忆犹新。“有一回晚上演《霸王别姬》,徐碧云扮演的虞姬正在舞剑,突然戏院里面断电了,一片漆黑。工作人员和观众便拿出手电筒照明,于是演出继续。”

此外,银光大戏院还曾迎来王琴生、袁灵云、纪玉良、沈金波、李如春、张文娟、赵云鹏等名角儿,他们的精彩演出定格在当年观众的脑海里,历久弥新。

1949年6月的某天,上海外阜电影院集中办事处的学徒工陈慈元和两位师傅第一次来到位于南通市唐闸镇的银光大戏院。师傅不愿留在小镇,徒弟一心寻着放电影的机会,便留了下来。

于是,陈慈元成为唐闸镇的第一位电影放映员。而银光大戏院,则成为唐闸镇最早的电影院。

当时,南通城区新新大戏院的经理徐森涛是上海外阜电影院集中办事处外派工作人员。银光大戏院的负责人蒋海林便通过徐森涛和上海公司取得联系。这才出现了上文中陈慈元与师傅来银光大戏院考察的情景。

陈慈元回忆对银光大戏院的最初印象只用了两个字――空,大。为了放电影,大戏院西侧大门附近造了一处放映间,电影机等设备都摆在里头。银幕在戏院东侧舞台位置,最初放电影时没有银幕,便从戏院旁边的通城造纸厂取来白纸糊在板壁上,当做银幕。

起初,银光大戏院播出的片子是新新大戏院下转的,后来苏北电影发行公司成立后,银光所需的片子直接从那里购得。每天晚上有一场电影,每部电影只放一次。

印度电影《流浪者》、前苏联电影《勇敢的人》、国产电影《夜半歌声》等经典影片都曾在银光大戏院放映。一些受访老人已记不清具体影片名称,但他们都对最初在银光大戏院看电影时的兴奋与好奇难以忘怀。放映机投出的黑白影像给当时唐闸人的生活增添了一抹亮色。经过半个多世纪的酝酿,这抹亮色已在他们记忆中幻化成一道彩虹。

90岁高龄的刘以德老人至今仍住在老工房内,她回忆说:“解放前后,我在银光大戏院看过电影,后来又到旁边原来旧工会所在地看电影。”的确,由于电影播出时间与戏曲演出时间冲突,1949年11月,陈慈元和同事带着电影放映设备转移到附近一处较小的厂房内。

当年,银光大戏院不仅有戏曲演出、电影放映活动,也迎来过数场唐闸地区的大型演出。邵子江回忆:“1950年,南通市私立实业敬孺中学剧团公演了大型歌剧《赤叶河》,十分轰动。后来,南通学院还在那里演出了曹禺的剧作《原野》,南通市话剧团也曾献演《曙光照耀莫斯科》。”

然而,由于内部组织不完善,没有固定资金,缺乏合理制度等因素,1952年下半年银光大戏院闭门停业。南通市总工会接手将其改为电影院,这意味着虽然银光大戏院作为私营企业已结束营业,但其建筑仍然延续文娱功能。

在南通市档案局,记者查阅到一份银光戏院职工代表人升呈递给唐闸区政府的信件,落款时间为1952年12月29日。信中提及“工人电影院已于本年十二月十五日搬进银光放映影片”。1954年调至唐闸工人俱乐部工作的姜德基记得:“1957年工人俱乐部建成后不久,工人电影院的新楼落成,工作人员与电影设备从银光大戏院迁出。”

银光大戏院后成为南通油脂厂的银光仓库,后又租给南通造纸厂。半个多世纪里,那里再无丝竹皮黄、吴侬软语、再无观影盛况、再无热心观众……岁岁年年,银光大戏院砖墙逐渐剥落,破损日趋严重。

2012年,经过整修后的银光大戏院重新进入公众视野,古老的砖墙与深厚的历史底蕴合成一股强大的气场,令观者惊叹。褪去半个多世纪的厚厚尘埃,输入新鲜的文化血液,银光大戏院的文化脉搏再一次赫然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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