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子见南子”的历史真相

时间:2022-08-28 02:50:46

关于“子见南子”的历史真相

“子见南子”是大家十分熟悉的历史故事,我们在探讨孔子的时候,也时常喜欢就此事来非难孔子。其实我们对此事多所误解,孔子虽然见过南子,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子见南子”一事,自古以来就受到很多人的关注。一部分人为了还孔子清白,“多角度全方面”地进行释证,或欲求此事件的合礼性,亦或证明这原本就是子虚无有的事情;而另一部分人则更是激进,不仅“毫无疑问地确定此事的真实性”,更有涂油抹粉之势。最具代表性的事件莫过于上世纪二十年代末,曲阜第二师范演出林语堂改编的《子见南子》的独幕剧。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非此即彼,他们既不刻意捧高孔子,也不去践踏孔圣人的尊严,而是从人性化的角度出发,尽全力去还原一个真实的历史事件。

关于“子见南子”,最早见于《论语・雍也》:“子见南子,子路不说。夫子矢之日:‘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对于此句的解释,历代儒者可谓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例如唐代韩愈将“否”释为“否极泰来之否”;亦有杨用修、蔡谟等将“矢”字训为“直述”之意的;同时,也有对“厌”字重新进行注释的,将其解释为“压塞、压制、堵塞”,或者为“扰乱、梦魇、做恶梦”,到赵翼在《陔余丛考》中说:“《论语》惟子见南子一章最不可解,”甚至胡适在评崔述的《考信录》中也认为“其先信而后考”。古人解释,都难以避免受个人感情的影响,或维护,或损贬。对于此事的记载,笔者认为还要进行更为全面的考察,还原历史真相。

根据历来的争议,我们首先必须要搞清楚以下几个问题。

南子是谁?或者有无其人?据《左传》杜预注,南子是宋人,早年就跟宋公子朝有染。嫁到卫国后仍与之私通,秽名远播。然而,对此事持怀疑态度的人认为,南子根本不是卫夫人。宋人孙奕的《履斋示儿编》称南子乃是季孙氏的家臣、后来占据费邑以叛季氏的南蒯,孔子去见他就像去见另一位叛臣公山弗扰一样,自然就引起了“子路不说”。但是,王应麟在《困学纪闻》中驳斥说:“以《传》考之,昭公十二年南蒯叛,孔子年方二十有二,子路少孔子九岁,年方十三,其说凿而不通矣。”如此说来,南子为南蒯说即不攻自破。

孔子到底有没有见南子?孔子未见南子之说见于《孔丛子》记平原君与子高的谈话。平原君问子高,你先君真的见过卫夫人南子吗?子高答云:“先君在卫,卫君问军旅焉。问不已,摄驾而去。卫君请见犹不能终,何夫人之能觌乎?”子高引《论语・卫灵公》来推断孔子未见南子,理由似乎是充分的。但是,子高用《卫灵公》篇的记述,来另一篇《雍也》篇的记述,从而形成了一种交错反证。因为持不同意见的人也可以反过来,用后者前者。汉代关于子见南子的记载颇多,有《史记・孔子世家》、《孔子家语》、《法言五百家》、《滩南子泰族篇》、《盐铁论论儒篇》、《论衡问孔篇》等,倘无力证是不能将这些著作中有关子见南子的记载抹去的。

首先许多儒者否定“仕于其国见其小君之礼”,即“在某国当官,一定要拜见国君夫人。”如《四书改错》指出:“古并无仕于其国见其小君之礼,遍考诸《礼》文及汉晋唐诸儒言礼者,亦并无此说,惊怪甚久。及观《四书大全》载《朱氏或问》,竞自言是于礼所无见,则明白杜撰矣。”如此,古代各种礼仪制度均无此条规定:况且,孔子本人也说了:“吾乡为弗见”(《史记・孔子世家》)。但是,《论语》的真实性又是不容置疑的,以此来看,孔子确实是见过南子的。可是《史记》又有孔子“不得以而见之”的记录。

司马迁为何记录?在《史记》中,有着详细的内容:

“灵公夫人有南子者,使人谓孔子曰:“四方之君不辱欲与寡君为兄弟者,必见寡小君。寡小君愿见。”孔子辞谢,不得已而见之。夫人在烯帷中。孔子入门,北面稽首。夫人自帷中再拜,环佩玉声缪然。孔子曰:“吾乡为弗见,见之礼答焉。”子路不说。孔子矢之曰:“予所不者,天厌之!天厌之!”

从《史记》的记载中,可以明显看出,子见南子完全是合于礼的。“夫人在帷中”说明男女见面时,用布帘隔开。“孔子入门,北面稽首”,南子是国君夫人,按古时礼仪,应南面而坐,孔子北面叩首礼拜。“夫人自帷中再拜,环佩玉声璎然”,说明南子尊重孔子,讲究礼节,盛服接见孔子,正因为帷内外相隔,所以只能听到环佩玉器之声。司马迁的记载,很明显是表明整个会见仪式是庄重的,与后世充满幻想色彩的描述分马牛不相及。

孔子见南子的目的到底何在?古注多认为,孔子见南子多为行治道。因为,卫国实际的权力掌握在南子手中。何晏《集解》称:“孔安国等以为,南子者卫灵公夫人,,而灵公惑之。孔子见之者,欲因而说灵公使行治道。”刘宝楠的《论语正义》对子见南子作了非常深入的剖析。首先,他认为南子虽然,却有知人之明,所以孔子及本国的蘧伯玉皆礼敬之。如果非要以南子有“淫行”而否定孔子的此次行为,那么,在《春秋》中出现的另外一个人物――文姜,此人比南子的声誉好不在哪里去。除了记载文姜的淫行之外,还有“二年冬,夫人姜氏会齐侯于禚。书,奸也。”的记述。杨朝明先生认为,“这里的‘奸’,其意应为‘干’,即‘干预’之意,而不是‘奸淫’。”(杨朝明:《三诗诗旨新说》,《儒家文献与早期儒学研究》,齐鲁书社,2002年3月。)既然是“干预”,那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干预政事。庄公即位之时尚还年幼,如果文姜干预政事,就不会出现或明里或暗里接见士人、使者的情况吗?同样的事情,为什么独独拿孔子来当作教材?其次,子路之所以不悦,刘氏认为,是由于孔子委身行道犹如应公山弗扰、佛胖之召,子路亦感不悦。“可知圣人达节,非俗情所能测”,虽不免臆测测,但也不失为明达。

孔子之言究意何意?“子见南子,子路不说。夫子矢之日:‘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论语・雍也》)对于这句话的众多歧义,上文已有所述,归纳以后,大致可分为两种。一、矢为“誓”,意为发誓;二、矢为“陈”,即陈述。而对“否”、“厌”等字的解释各有分说。钱穆在《论语新解》中亦说:“否字各解亦不同。一曰:否谓不合于礼,不由于道。孔子对子路誓曰:‘我若有不合礼,不由道者,天将厌弃我。’一曰:否,乃否泰否塞之否。孔子对子路曰:‘我之所以否塞而且道不行者,乃天命厌弃我。’盖子路之不悦,非不悦孔子之见南子,乃不悦于孔子之道不行,至于不得已而作此委曲迁就。故孔子告之云云,谓汝不须不悦。一曰:否,犹不字义。孔子指天而告子路,曰:‘我若固执不见,天将厌弃我。’细文会理,仍以第一说为是。

正是因为对《论语》原文的不同理解,使古今人对子见南子作了不同的评说,甚至为后期的文艺创作留下了更大的空间,使原本重要的一个历史事件,衍生出了一幕幕的离奇怪说。综上所分析,孔子到达卫国,起先辞谢了南子的请见,后来不得以而见之,君臣二人相见,非常得体,非常用合乎礼节。至于弟子子路的不悦,也有着深刻的内涵。孔子见南子,是对人、社会的利弊的权衡来把握的,并无利己之私心,孔子一贯主张中庸之道,通达权变,以最合适、最恰当的方式解决问题。后人非难孔子,一方面是由于对古代文献的不同诠释,更重要的方面是由于近代疑古思潮的盛行、“打倒孔家店”等口号的出现,使孔子及其言论都被曲解,这才上演了二十年代《子见南子》的一幕丑剧。将孔子的言论、行事放置于特定的历史背景下,重新还原一个真实的孔子,是当代学者义不容辞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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