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游园惊梦》中含混手法的运用

摘 要：“含混”在燕卜逊为其正名之后，在国外文学理论界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也引起了国内学者的注意，并对其进行了新的概括和阐发。白先勇的《游园惊梦》是新批评意识流手法分析的典型文本，但学界对于其中的“含混”手法研究尚少，这里仅针对《游园惊梦》探讨含混手法的运用。

关键词：《游园惊梦》；含混；运用

国内学者童庆炳先生主编的《文学理论要略》在燕卜逊的“七种类型的含混”的基础上，概括出了“指涉对象的含混”、“作者态度的含混”以及“语法性的含混”三种类型。在《游园惊梦》中，这三种类型都有典型的表现，在此就参考童庆炳先生的分类方法从指涉对象、结构、作者态度三个方面对作品中的“含混”现象进行分析。

一、 指涉对象的含混

所谓指涉对象的含混，可以理解成我们平时所谓的“双关”，即用一个词语来涵盖大于一的意义。白先勇的小说中及其善于用双关这种手法，几乎是处处有言外之意，时时有弦外之音。欧阳子在评价白先勇的小说的时候就曾说“运用双关语，是白先勇的特长”。小说一开篇，钱夫人在前厅照镜子的一段很是意味深长，她觉得身上那件墨绿杭绸的旗袍“颜色有点儿不对劲儿”，又回忆起这种丝绸在灯光下“绿汪汪翡翠似的”，因此起疑“难道真是料子旧了？”这里就给读者一个暗示，那“绿汪汪”的正是当年那“风华翩跹”的蓝田玉，而“旧了”的怕是今天形容憔悴的钱夫人。又如程参谋殷勤地“佝下身去”，“笑吟吟地”递给钱夫人的蜜枣，“果然十分甘芳”。那“甘芳”的究竟是那颗蜜枣，还是钱夫人被程参谋勾起的有“沁甜的蜜味”的回忆呢？小说结尾，钱夫人轻轻加上的那句“起了好多高楼大厦”也不难让人联想到前文所提到的那些钱夫人不熟悉的“到了台湾才兴起来的”太太们。事实上， “钱夫人”、“钱公馆”也颇具意味，正对应着“前夫人”、“前公馆”，也暗示出了今非昔比、繁华不在的凄凉之感和作品中的这种平行结构。在作品中最耐人寻味的应该是“月”这一意象，在窦公馆的院子里，“一片秋后的清越，已经升过高大的椰树干子来了”，从后文中我们知道，钱夫人的妹妹艺名叫做“月月红”，窦夫人的妹妹的真名叫做“蒋碧月”，这两位夫人像是注定栽在这“月”上。从钱夫人的方面来看，其最幸福的时候，即回忆中的与郑参谋欢爱的时候所突出的正是与月相对的太阳的意象，如“太阳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再如讲到钱鹏志对她的好的时候，却加了一句“除却天上的月亮摘不到”。从窦夫人的方面来看，窦公馆花园里的这番景象，像是暗示了蒋碧月又将升过窦夫人这颗“高大的椰树干子”了，既任子久之后可能又会上演一出“亲妹子才专拣自己的姐姐往脚下”的戏码。另外小说中出现的种种“露水”、“桂树”、“计程车”、“猩红的细布桌面”无一处不显示出作者在双关上的精妙用心。

二、 结构上的含混

在这里将结构上的含混分为情节与叙事角度两个方面。

从故事情节上来讲，作者运用“平行结构”两条线索并行的方法本身就极易产生含混。但除了这方面，在其他故事情节上也有含混不清的部分，最突出的有两点，其一就是窦夫人与程参谋的关系；其二就是月月红和郑参谋如今的境况怎样。就第一点来说，文中并没有明示，他们在宴会上也并没有什么出格的表现，但是按照作者所架构的这种平行空间来说，程参谋与郑参谋是相呼应的，那窦夫人与钱夫人也必定有所相似之处，并且窦夫人说的“你长官不在，你就在那一桌替他做主人吧”，蒋碧月对于程参谋的态度，以及钱夫人“附耳嘱咐了几句”，综合起来看，二者关系又确实很是微妙。这种情节上的含混留给了读者想象的空白，而身披白丝大披肩的窦夫人去往钱夫人境地的时日也很近了，就这样不着痕迹的，几人的命运似乎环绕成一个无止境的圆。第二点也是作品中的一处留白，窦公馆的宴会上并没有出现月月红，那这个月月红现今究竟去了哪里？大胆猜测，按照上一部分“月”的意象的分析，月月红的境况应该是好于钱夫人的，但事实究竟是怎样，也未能断言。

而从叙事角度上而言，由于平行结构的要求，作者采取了全知角度与主人公的内视角叙事相结合的方式，而在这两种角度之间如何连接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在话剧版的《游园惊梦》中就使用了“众演员静止、钱夫人独白式”的表现方式，而在小说中作者的连接很是精妙。例如，由钱夫人视角回忆当年梅园新村的公馆里的大厨司是“花了十块大洋特别从桃叶渡的绿柳居借来的”，下文就紧承赖夫人问窦夫人这场宴会上的厨子是从哪儿请的，过渡地圆润而不突兀。又如喝花雕酒的时候，在蒋碧月和程参谋敬酒之间穿插上了钱夫人之前的回忆，也是很具表现力。

三、 作者态度的含混

虽说大家在解读《游园惊梦》时多认为作者是感念世事沧桑、今夕之别之感，但也有人认为“梦”这一意象并不单单是消极的，还有“寻觅”、“追求”之意。确实是如此，《游园惊梦》这一昆曲的鼻祖其实反映的正是一种不甘于命运而敢于反抗、追求幸福的精神。文中的人，不管是“双月”争抢姐姐的情人，还是两位夫人的红杏出墙，事实上所反映的正是不甘于现状而勇于追求幸福的思想。钱夫人按照逻辑来讲，应该是已经知道窦夫人现今风光的境况，但还是裁了衣服、做了头发、乘了计程车前往赴宴、却是为何。作者对待文中人的态度可做多种理解。正是这种作者态度的含混，才使这部作品一直被人们所讨论而不至于沦为说教的素材。

综上，《游园惊梦》中含混手法的应用，不仅给小说的情节结构上增加了神秘的色彩，更给读者留出了空白，使人们在反复咀嚼中体会小说独到的韵味。（作者单位：山东大学文学院10级）

参考文献：

[1] 童庆炳.文学理论要略[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7

[2] 白先勇.白先勇精选集[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