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高估了越南

进入免税时代的越南，其实并没有那么美。

8月初，越南-欧盟自由贸易协定（以下简称FTA）在原则上达成一致，对越南小伙伴们来说，这着实像被注射了一剂体量多到让人兴奋不止的快乐激素脑内啡。

是的，面对免税时代的从天而降，越南服装业进口、出口以及吸引外资的各种不舒服都能得以温柔地抚慰。

协议生效后，越南对欧盟大部分纺织服装产品的关税将从目前的9%-12%降到几乎为零。不仅如此，随着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TPP）进入冲刺阶段，越南也将会在跨太平洋伙伴中享受到纺织服装产品免税通道。

它，有没有飘飘欲仙的大赢家范儿？

产业链上从来都不乏嗅觉敏锐的顽主。关注度大增的越南，的确吸引了新一轮来自欧盟、美国、中国等服装企业的越南投资热。

渣打银行年初对考虑外迁的在华制造商进行调查，结果显示，对于越南可预见的利好，36%的企业表示会搬到越南，这一比例大于柬埔寨的25%。

来自香港、韩国和台湾的企业近来已向越南的纺织服装厂投资数亿美元，希望日后能够获得免关税进入美国市场的机会。

雅戈尔越南公司副总经理于健称，该公司的主要竞争对手迁到了越南，很多其他服装公司也在迁址。

位于河内的中国服装企业雅年制衣有限公司的经理欧奎正计划扩大业务，生产拉链、纽扣和其他配饰以帮助中国投资者满足FTA和TPP“当地成份”要求。

然而，这两个似乎能量巨大的法宝，并不能成为越南服装业巨大的推动力和竞争力，对于“待产中”的免税时代，越南是否有能力解决最迫在眉睫的诸多国内遗留问题？这让人严重怀疑。

工资上涨

显然，国际纺织服装投资者蜂拥进越南，多是奔着由低工资构架的低成本去的。但目前看来，问题并不那么简单。从越南国家工资理事会决议书上看，从2016年1月起，越南的最低工资将会增加12.4%。越南服装、纺织、刺绣和针织协会（AGTEK）副主席Diep Thanh Kiet预计今年工资会有10%的上涨。

9月3日，越南举行国家工资理事会第三次会议，借此契机，因利润收薄而承压的越南纺织品和服装行业恳请降低已达成的最低工资增幅。同时，越南纺织服装协会也呼吁把既定最低工资增长率降低为6%-7%。

也许有人会说，越南即使加薪后工资也就是中国的一半，但对服装企业来说，消减总利润额加之转型升级重任已然让企业不堪重负。

胡志明市有一家中等规模的针织服装厂Thai Son SP，其副主任Sim一脸失望地说，免税待遇的积极影响也许来得太迟了。“因越南即将到手的FTA和TPP免税市场准入法宝，吸引了很多国外服装公司在越南建厂，他们不断挖走我们员工，从底层到高管都有。迫于无奈，我们刚把工人和出口办公室人员的工资分别上涨了5%-7%和5%-10%”。

与此同时，德国德意志银行在八月初宣称，台湾纺织服装制造商儒鸿企业股份有限公司在越南投入巨资，期盼着TPP的到来，没想却被困在“无人区”。

因为在尝到任何TPP的甜头之前，它必须历经越南工资上涨的考验。理想估计，从TPP完全清除立法过程中的障碍到最终落地，至少会有12-18个月的等待期。德意志银行预测，儒鸿越南部门的直接劳动成本今年将增加30%，预计2016和2017年分别会增加23%和16%。

诚然，越南工资上涨已是大势所趋，它也或多或少会抵消那些自由贸易协定所营造的低成本优势。FTA最快于2017年底或2018年初生效实施，因而，对于幻想依靠越南低工资优势而发家的国际服装大亨们，还需要做出比较审慎的选择。

商业环境困难

“越南的商业环境仍非常困难。”近日，貌似即将从FTA获益的欧洲服装企业们表示。

众所周知，越南服装的原材料纱线及面料严重依赖进口，尤其是依赖中国进口，但真正的风险是，越南目前生产的服装份额还无法满足自由贸易协议规定的原产地要求。

在越南的中国联业制衣有限公司首席执行长李国权看来，越南纺织业要实现自给自足尚需5年的时间。据麦肯锡咨询公司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2012年中国的一名工人的生产率大约是一名越南工人的15倍。在越南，制造商必须对教育培训进行大量投入。

理论上讲，企业可以通过引入技术和设计人才支持越南纱线和面料企业，但现实的障碍是，越南对外籍技术和管理人员的引入有严格的限制。

丹麦工作服公司Mascot International是欧洲最大的职业装品牌之一，其总经理Thomas Bo Pedersen称，“基于在越南10年的经营经验，我敢说要获得越南工作机会非常不容易。尤其在一些关键领域会更加困难，其申请工作进程非常漫长，并且昂贵而令人沮丧”。

据了解，目前在越南工作的外国人需满足以下条件：拥有大学学位或者具有五年相关专业工作经验；工作许可证由过去三年一签改为两年一签；工作许可有效期内，在越南更换工作地需参与相应培训；企业高级管理人员不再享有签证豁免政策。

其实，越南政府也已经意识到，这些看似对本国就业的保护政策，也在大大消弱对外国投资者的吸引力，他们也开始考虑从政策上加以松绑，但详细时间表的出台还需时日。

与此同时，Mascot公司CEO Grosbol表示，由于对越南情况缺乏了解，Mascot现在不得不放弃在越南买染坊的打算。

Grosbol现在明白，越南服装业的上游和中游纺织品将“需要至少10年”才能满足FTA和TPP的原料供应要求。此外，近年来他也目睹了为数不少的数百万美元投资的纺织项目在越南“陨落”。

当听到有人说做服装产品的上游和中游不那么困难时，Grosbol总会连连摇头，“染色工艺和后整理技术其实相当复杂，尤其是当你摇旗呐喊着以环保的方式、以社会责任的形象出现在市场上时。”

“并且这只是其中一个方面，企业还需要保持质量稳定，为做到这一点中国服装企业花费了多年的时间。所以说，与国际优质面料供应商相比，他们现在还需要学习，况且越南尚不具备这样的基础”，Grosbol表示。

服装咨询公司Clothesource则表示，FTA和国际采购竞争环境将共同构建越南纺织服装业和政府的竞争力。

总之，尽管欧盟普惠制加（GSP+）的确为巴基斯坦服装出口商创造了巨大的实际收益，但对有着别样国情的越南来说，任何的照搬都可能是愚蠢的。

越南发展的真正要义，不是狂欢于签订任何免税协议，而是要在管理和技术方面做出显著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