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南十五夜

时间:2022-08-24 11:16:46

午后,云南大理"四季客栈"的一个小房间里,我在写着一个故事。

从旅馆二楼望下去,大理的盛夏浓烈而美丽,石子路上人烟稀少,树叶墨绿而有质感的光泽。真是一个不错的旅居所在。

有人轻轻地敲门,我过去打开,安雅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她的笑其实很可爱,不讨好,不做作,一低头再抬头后脸上透着妩媚,也万种风情。

傍晚的阳光出奇的好,从窗子那边射过来,温暖又清爽。安雅就那样安静地坐在窗前,翻看着《枕边的谢尔菲德》,电热杯里一壶水将开,淡淡的水汽氤氲,上升,又渐渐消融。“等待水开的时间里,可以真切地体味日子亦或年华流逝。"她说,脸上现出了久违的笑容。

“可你又是如此不让人放心。”我说。

安稳的状态对她来说很少,部分是由于几天前她还做着的化妆品推销工作。

我其实骨子里害怕动荡,同时,也因此烦恼于安雅这样的不安定。

即便我知道此般意境她其实也很沉迷。

在云之南,安雅和我一起的日子,是我到那里的第二夜至最后一夜,共十五天。

杂志社里我不是一个多余的人,因此我需要放松,在五六个朋友打电话告诉我他们彼时正在哪里游山逛水之后,我的眼睛不可抑止地绿了,于是决定出来旅行,同时,为了摆脱安雅,让她自己清醒几天。安雅家世很好,但我不自信可以真正地和她走到地老天荒。对自己,对她,对爱,对一切我现在都还没有把握。

因此,总是这样,她的手机信息最后发过来总是说着那好再见吧。但我知道,接下来她还会发信息,中间隔着一些无奈的废话,我的,她的,但首先是她的。

我知道她是在尝试,尝试放弃,她只是说服不了自己。

"我不爱你,甚至连我自己我都不爱。"刚刚看过了《我爱你》,我用其中的一句台词应对安雅。

但她还是跟了来。

来大理的那天,赶上了蒙蒙细雨,蓝天白云下的苍山洱海没有看到,不过还算好,可以在这家客栈的门廊里看着雨水从树梢上滑落,轻轻地落在精致的鹅卵石小路上,也听到了几声鸟叫。旅馆小房间里有着木质地板,洁净的深蓝床单,柔软的席梦思床垫,宽带,每个人一个带锁的小柜子,温和的小床头灯。

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男女共住一个带客厅和两个卧室的小房间,这是不错的体验。半个月的休假,我决定在此扎根。

是的,第一晚,我睡得很酣甜。梦中还看到了登记时见过的,旅社服务台那个骨感颀长又白皙的服务员。但第二夜,这个美梦就此打住,因为安雅来了。

"我到了大理,你在哪里?”

"我.……我在古城博爱路。”

任我怎么想像,也想像不到另一场艳遇的开端竟还是同一个人。无奈归无奈,住宿的房间里清新的松木味和一人享用的两人房间的局面随之改变。

她说她其实也是昨天到的。并且刚刚找到一家网站做临时编辑,还决定以此来资助自己的无限期旅行。她还说她是打了老板一顿后把他炒了才跑到这云之南来,我一开始竟然没相信,但她能在来到云南的第二个傍晚之前就找到这份工作,我不得不信了。

和我两年前一样,她在赌气。但好像因为我这次的不辞之旅,她长大了一点,也开始迷恋上了走极端。

最起初,在我们生活着的城市,一个女孩子离开我之后,她说她爱我,于是来到了我的住处。

那是一个傍晚,她拎着她的行李:一个大皮箱,一个背包,一只鲜艳的风筝,仅仅这些,就来到了我的住处。

"我来了,收容我吧!”她说。

认识她的时候,她手臂上已经有两道伤疤了。当时我的想法是:她只是固执,或者仅仅为了证明自己。说爱我之前她还没有真正地认识我这个人。

所以我说不可以,她只好作罢。

我也说过,我不自信。

云之南的第三个傍晚,空气闷热潮湿,热带植物们此时才显现出了些许生气。七点,天气未完全暗下来。

安雅从超市里出来,袋子里装满了薯片酸奶,速溶咖啡,盆式蛋糕等等。“接着!”她扔给我一盒”七星”。

吸过一根烟后,我开始在茶几上的旅客留言记事本上写字。不能白来,得留下点文字给后来人:没有空调,但有自然风;没有送餐但有自助厨房。没有浴盆但有淋浴。还有宽带上网,呵,不错。

只是有一点小麻烦,安雅睡得很晚,从她新工作开始的第一个傍晚下班开始,她便有了固定的生活程式:十一点多回来,噼里啪啦地洗漱,之后看碟,最后打开小客厅里的音响。直至午夜――偏偏我又睡眠不好。

“不能将音乐小点声么?"我问,"我可不想让你的样子成为这个城市留给我的惟一风景。"我说。"美的你!"她白我一眼。

"你活得挺自在,但同时也挺自我的!"我挖苦她。

她有点受不了了,向我做了个鬼脸,之后转身就要走进自己的房间。但又转过头,"明天晴天还是下雨?""我的愿望是,应该下雨的地方就下,不应该下的就不下。比如,明天的虎跳峡就应该很艳阳。"

“唔,想法不错!"她懒得理我。

“不要生气,生气会变老的!”我吓唬她。她果然急了,"错!生气后不释放出来才会老!"

“那好,MAKE LOVE?”

"神经病!”她重重地关上房门。

我感觉得到: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气我对她一贯的无所谓,即便来到了这云之南。而之前,我们的对话便是这样的无聊。

第九夜,和之前我们的所有夜晚都有了些许不同。

那时她是那么喜欢听我的谎言,即使话语PH值小于7。她也属于女人中的听觉动物一类,尽管知道我说的一部分话是多么遥不可及和虚假,她只是很轻易地相信,就像我很轻易地把一些借口说出来。

也因此,我渐渐地怕了。

也许她只是装糊涂。我们生活着的那个表面繁荣,内在畸形的城市里,我们都是流浪者,彼此需要,需要互相取暖,对她来说更是这样,即便她有着很爱她的父母,但在更远的地方――我就这么认为。

第十夜,二十三点,安雅很少有的早早睡了。木板房间的隔音不好,隔壁传来暧昧而亢奋的声音。记得的,白天那里住进去一对年轻夫妇。

夜色中,有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射进来,我开始失眠。

第十二夜,我打开了小卧室里的电脑,和网上的一个"老婆"正式分手。

“希望你不要生气,我想说的是,即使不是因为你或者什么人,我也不后悔离开你,我不信命运之类的东西,就算命运赋予了我选择的权利,我怕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两者之间选择,我恐怕还是要宁可辜负你。"

网线那端发过来一个大哭的符号,之后,又发来了一个鬼脸。

其实是她"甩"的我。

第十三夜。

“出去吃饭?”

“好。”

安雅喜欢“绿野仙踪”的茶水。博爱路上还真有着一家,显然是为我们这样一类人开的,和古朴的建筑群相比有些突兀,但不能没有。

她只要她的“墨西哥落日”,我只喜欢我的卡布基诺,简单香浓,不多纠缠。

有人在唱歌,“痛是理所当然,当我们为爱而歌,当你说勉为其难,不如现在好好的散......”唱歌的女孩子是纯粹的骨感美女,下半身剧长,又细,会扭腰,抛媚眼,我看得出神。

人群在舞动。有人开始将身上的骨头一块块地拆解开来,展示出一种跌跌撞撞的潇洒。

走出门来,路灯都已熄了。夜色很好,黑夜的最高远处,月光迷离。

安雅让我背她,我不理。她就扯头发,深呼吸,踢踏我的脚,然后抬头幽怨地看我。

我看见了她的脸,有些生动,之后游移,最后坚定。

月光在她头上跳跃。有些像两年前我不再理会的阿佳,一样的眼睛,却是不一样的眼神。

她是可爱的。但人的感觉真的是很奇怪的事,我只是渐渐地厌倦了,对自己的无常,对我们之间单薄,幻梦般的爱。一开始就是。而今,又只是在旅途中。

安雅一个人在角落里没有声音地哭。

我想我做不到那样,像办公室里的陈敬义那个老男人那样,不光用五笔与智能ABC,也会用钢笔和原子笔,可以在找到一个人的第十天后就宣布和她结婚。

即使在平常日子里,我们喝过太多的速溶咖啡或者饮水机里流出来的,生硬的苦水,在等待水开的时间里,又能够真切地体味日子亦或年华流逝,但事实是:这又关乎永远什么事--瞬间会不会就是一生?

往往是这样,还没有一个结果,心就已经乱成一团糟。

空白的街面上,某一时刻,我站在一个端点,几条路在眼前展开,身后的路已溶解,所以,我必须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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