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诗歌张力呈现的多层次空间结构

【摘 要】作为现代主义诗坛独领的诗人，叶芝被艾略特誉为“当代最伟大的诗人”。叶芝一生创作丰富，其诗歌主题多样。本文以其诗作《丽达与天鹅》为例，从语义层、形象层、情感层、意蕴层四个方面来分析这首诗所体现的张力的多层次空间美。

【关键词】叶芝；张力；层次

在西方文论中，“张力”是新批评学派用来进行文本意义结构分析的一个概念，由20世纪早期的美国批评家艾伦·退特率先提出。其后，罗伯特·潘·沃伦就提出了诗歌结构的本质即张力的重要观点。樊·奥康纳则将张力由概念扩展为诗歌内部各矛盾因素对立统一现象的总称；1947年和1949年，克里安思·布鲁克斯连续推出《悖论语言》和《反讽—种结构原则》两篇重要文章，颇具创造意义地从诗歌语言特征和诗歌结构原则的层面，将张力概念延伸完善成为一种诗歌批评的理论。对“张力”这一个重要概念，对它的涵义有不同的理解。一般认为张力概念是从物理学中借用过来的，涵义是指一句诗或一首诗中同时包含有两种冲突因素，二者相反相成，微妙统一所形成的艺术魅力。但从张力概念的产生和应用来看， 仅以此理解张力的涵义尚有未尽之处。张力概念所包含的内容要丰富得多。

最先提出“张力”这一概念的美国学者艾伦·退特就进一步告诉我们： “我们可以从字面表述开始逐步发展比喻的复杂含意：在每一步上我们可以停下来说明已理解的意义，而每一步的含意都是贯通一气的。”这也就是说，在诗美内部结构上，张力呈现多层次的空间结构。新批评派理论家瑞恰兹，在其《实用批评意义的四大种类》中认为，一首诗中起码可分出下列四种意义：第一是意思，亦即文义。第二是感情，指作者对语言的表达的问题的态度、倾向或强调的兴趣。第三是语气，指音调或口气。第四是目的，指作者通过意思、感情、语气所表达出来的效果。意象派诗人庞德认为一首诗有三个层次：音乐的层次、意象的层次、“思理的舞跃”。钱钟书在《谈艺录》中将庞德的三层说比拟于《文心雕龙》中的“声文、形文、情文”。综合各家见解， 我们可以对诗歌张力审美层次作如下分析：

第一层：语义层，指诗歌语言的字面意义所提供的信息。

第二层：形象层，指诗歌语言所描绘的形象画面。

第三层：情感层，指透过语言形象所传达的诗人的情感。

第四层：意蕴层，指通过诗境画面所深蕴的哲理内涵。

《丽达与天鹅》（1923）是叶芝颇有特点的一首十四行诗，它以“可怕的美”再现了神话传说中的场景，把基督纪元前的古希腊文明的兴起、历史的变化归结与与战争。作为叶芝现代主义的代表作，整首诗充分体现出了诗歌“张力”所呈现的多层次空间结构和审美意境。

首先，从语义层的角度来看，整首诗描绘了宙斯化身的天鹅与丽达交合的过程及由此所带来的后果。诗中生动地展现了美女丽达对化身天鹅的宙斯由最初的的惊慌、反抗到后来的接受、迎合。随后丽达生下了两个女儿，一个是引发了特洛伊十年战争的海伦，一个是克吕泰涅斯特拉，谋杀了自己的丈夫——希腊军统帅阿伽门农。诗人通过一组意象言简意赅地勾画了这个行为给人类文明史带来的后果，“墙坍，房顶和塔楼燃烧， 阿伽门农死了”这些事件历时百年有余，而在诗人笔下，却有举重若轻的神采， 只是一语带过。最后， 诗人再次反问， 丽达如此被抓获、被征服、又被冷漠地放开，她终究获得了什么？她是否也获得了如宙斯般的睿智呢？这就是整首诗所描绘的字面意义，它是我们进一步分析张力赖以产生的基础。

其次，从形象或意象层的角度来看，诗中以极富神话色彩的意象：古代斯巴达王后丽达、化身天鹅的宙斯、引发特洛伊战争的海伦、攻克洛伊城的希腊联军统帅阿伽门农，谋害阿伽门农的克吕泰尼丝特拉，构成了一副古希腊文明诞生与消亡的历史变迁图景。诗人叶芝借神话故事告诉人们：导致了暴力冲突， 而暴力的极端形式- 战争则进一步导致了人的毁灭。古希腊文明在人与神的结合中诞生，但最终走向灭亡。

再次，从情感层次的角度来看，我们可以结合叶芝的情感经历来解读《丽达与天鹅》。诗中丽达与化身天鹅的宙斯的“结合”可以看作是诗人坎坷的爱情经历与肉体灵魂的冲突，叶芝将梦幻的理想和感知的现实紧密联系起来，融合于想象之中，在充满想象的诗句中诗人使自身的爱情得到了升华，使肉体与灵魂得到了一定的慰藉。

最后，从意蕴层次来讲，我们进一步探求这首诗的象征意义时，就会发现其象征意义的丰富。从表面上看，《丽达与天鹅》借希腊神话里关于化作天鹅的宙斯与丽达交欢的故事表达了叶芝希望能将神的智慧与凡人的美貌结合的愿望， 但它还有更深层的意涵。一方面，叶芝表面描写和暴力，实则暗含着对爱尔兰特性的赞美、对不同民族之间文化平等关系和融合前景的憧憬以及对人类文明和命运的忧思。叶芝秉承诗人的责任， 通过神话故事，不仅反叛了当时爱尔兰自由邦政府对男女的禁锢和对爱尔兰特性的狭隘界定，还坦诚地面对英、爱两种文化的融合对爱尔兰产生的影响， 为解放爱尔兰人的思想和拯救人类文明而发出呐喊。另一方面，《丽达与天鹅》里充满兽性和血腥气的天鹅播下了人类文明灭亡的种子- 文明在战火中土崩瓦解了。因此丽达与天鹅的结合既是美貌与智慧的结合。也预示了旧文明的毁灭和新文明的诞生- 新的像古希腊那样辉煌灿烂的文明形式将浴火而重生。这反映了叶芝的历史循环论，表达了他对文明现状的担忧和憎恶以及对新的灿烂文明的向往。

在整首诗中，正是张力构成了诗的立体结构，使诗的内蕴得以扩展和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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