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父母难堪的“窃听事件”

儿子为啥魂不守舍

靳先生来咨询的时候，头发蓬乱，胡须很长，眼睛里布满血丝。我以为他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后来才知道，他是被儿子的怪异行为折磨成这副样子的。

他告诉我，他的儿子小虎今年16岁，上高一，学习成绩很好，考试稳居年级前30名，所以老师们都很喜欢他。和同龄人一样，小虎个性叛逆，很少主动跟父母交流。父母见儿子学习挺争气，就处处迁就他，遇到他不讲理的时候，也不跟他计较。“现在看来，都是我们把这孩子惯坏了。”靳先生自责地说。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问。

原来，最近一个月，靳先生发现小虎特别浮躁，放学回家写作业，注意力不能长时间集中，一会儿喝水，一会儿吃东西，一会儿上厕所。在卫生间一待就是半个多小时，便后洗手没完没了。靳先生怀疑小虎有厌学情绪，仔细观察又发现，小虎看电视、上网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和妻子琢磨，该不是这小子早恋了吧？”靳先生说。他找小虎谈话，旁敲侧击地刺探。小虎根本不吃这一套，说不上两句就走开。靳先生悄悄跟踪了小虎两天，没见小虎跟女同学来往，每天放学就回家。他给老师打电话，打听小虎近期在学校的表现，也没有获得有价值的信息。

我忍不住插话：“您这样做，要是让小虎知道了，多半要跟你急。”

靳先生说：“谁说不是呢！可是没办法呀，总不能看孩子总这样下去。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四天前，星期六，他和妻子趁小虎去上补习班，对小虎的房间展开了地毯式搜查，终于在一个抽屉里发现了一个古怪的东西。“细细长长的，像一支笔，还带着话筒和耳塞。我们都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我戴上耳塞，鼓捣上面的按键，不知怎么弄出了声音。我想，原来这东西是听音乐用的。可是声音不是音乐，乱糟糟的，仔细分辨，我惊得张大了嘴巴。妻子好奇，非要听听。我拦不住，她就听了。果然，她听了10秒钟就气得脸色惨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是什么声音？”我也好奇起来。

“说出来真丢人！我家那逆子居然偷录我们两口子的声音！”靳先生激动起来，“您给说说，这孩子小小年纪，为什么要做这么道德败坏的事？他该不是心理上有病吧？”

我也很惊讶，因为这样的案例并不多见。“这事，您和妻子是怎么处理的？”我冷静地问。

“还能怎么处理？一切以儿子的学习为重嘛！”靳先生唉声叹气，“我和妻子商量来商量去，都觉得还是不跟儿子捅破这事为好——想说也张不开嘴呀！我们决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后来看儿子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们心里很别扭。我妻子心理负担很重，她感觉在儿子面前抬不起头来。”看妻子整天神情慌张，儿子魂不守舍，靳先生心里不是滋味，决定还是找机会跟儿子好好谈谈。昨天晚上，他走进儿子的房间，说要借支笔用用。没等儿子回话，他就拉开了那个抽屉翻找起来。那个录音笔还在，靳先生拿在手里摆弄，问这是什么。小虎从容地说，这叫录音笔，是借同学的，用来听音乐。靳先生将计就计，戴上耳塞就要听。小虎很配合地教爸爸怎么用。“我一听，里面都是从网上下载的音乐。看来，这小子毁灭了证据，难怪这么从容。”靳先生说。

现在，靳先生一家气氛怪怪的：小虎还是那样心神不宁，小心地观察父母的脸色；妈妈紧张兮兮，每晚睡前都要检查床头柜和床下，每样东西都不放过；靳先生则无可奈何，经常失眠。

怪异自有合理之处

小虎今年16岁，如果从10岁算起，他进入青春期已经6年了。青春期的孩子，无论在体型，还是性特征、心理、内分泌等方面都逐渐发生着变化，因而对性问题十分敏感，渴望了解性知识。靳先生夫妻在这方面有些失职，没有及时对儿子进行性教育，面对儿子在性方面出现的困惑和出格行为又采取回避态度，当然不能指望事态自动峰回路转。

“这点我承认。”靳先生说，“以前只顾抓孩子的学习，没想到给他普及性知识，给他正确的引导，造成了他的心理障碍。这是我的责任。”

“作为父亲和窃听事件的受害者，您能反省，善莫大焉。”我鼓励道。从窃听事件本身来分析，靳先生夫妻也是有责任的。试想，如果他们小心一点，把隔音工作做得好一点，小虎怎么会听到父母房间的神秘声音呢？如果他听不到神秘的声音，怎么会燃起强烈的好奇心，不惜做“坏孩子”去窃听呢？

“可以肯定的是，小虎为窃听之事追悔莫及，他无时无刻不在谴责自己。”我说。

“何以见得？”靳先生不解。

“小虎行为反常，心神不宁，学习时注意力不集中，表明他有严重的负罪感，精神负担使他长期处于痛苦之中。”

靳先生默默点头。

“一个正常的人，任何行为都是有理由的，孩子也不例外。换言之，怪异自有合理之处。别人看着怪异，是因为不了解他的理由；只要了解了，问题就会迎刃而解。”我说，窃听和偷窥行为在青春期男孩中并不少见。处于青春期的男孩子，因为性生理急剧发育，性心理也随之发展，产生对异性的狂热是很自然的事。家长应该鼓励孩子多参加集体活动，多进行体育运动，孩子与异往，家长应持理解的态度，至少也应该外松内紧。如果发现孩子有偷窥、窃听、恋物、恋母倾向，更应冷静对待，切忌简单粗暴地辱骂、体罚。

“您的意思是说，小虎的情况不算严重？”靳先生抱着侥幸心理问。

我分析道：“窃听别人的，在青春期男孩中并不少见，好奇心使然，但窃听父母的就另当别论了，因为这有违人类性禁忌，表明小虎可能有较严重的恋母情结，有性偏好扭曲的倾向。”

靳先生一拍大腿，说：“我就说嘛！问题没那么简单。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我建议您冷处理，不要打草惊蛇。”

“为什么？”

“理由有二：其一，孩子在性偏好上出现障碍，与他的思想道德品质并无直接联系，反而有相当一部分孩子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和恶心，背负着强烈的罪恶感，却欲罢不能。其二，处于青春期的孩子，在心理上都有成人感，自尊心非常强，不愿意受限制；在行为上愿意表现出成年人的作风，希望父母、老师把他当大人看待。一旦家长的沟通方式不恰当，他会产生强烈的抵触情绪，心理会向极端的方向发展，甚至做出过激的事。换言之，家长、老师处理问题的方式方法不正确，很有可能把本来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缓解压力五点建议

在进一步的沟通中我发现，靳先生平时对小虎的家庭教育方式比较死板，单纯关注小虎的学习成绩，对其他方面较少关心。小虎除了学习，没有什么兴趣爱好，较少参加体育锻炼，因而性格内向。靳先生说：“孩子学习那么紧张，压力那么大，哪还敢让他有别的兴趣爱好？”

“其实不然。”我说，“孩子面对的是成长的压力，学习压力只是其中一种，并非全部。只要把握得好，学习以外的兴趣爱好不会成为额外的压力，反而能缓解学习压力。”针对小虎的实际情况，我提出如下五点建议：

第一，补上性教育这一课。尝试与小虎沟通，以聊天的方式向其传授浅显的性知识，比如如何面对遗精，如何与异性正常相处，等等。

第二，敲山震虎。可以与小虎探讨美国“棱镜门”事件，借此告诉他窃听是不道德的行为，真正的男子汉要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不能打探别人的隐私。

第三，培养兴趣爱好。学习以外的兴趣爱好可以转移小虎的注意力，助其释放青春期心理压力。应鼓励他多参加集体活动，以正常的方式与同龄人交往，可以请他的同学来家中做客，有条件的话办一个聚会，效果更好。这样小虎在同学中既有面子，又增进了他与同学的感情交流。要求小虎加强体育锻炼，特别是对抗性比较强的运动项目，如足球、篮球、散打、跆拳道等。激烈的运动能疏导小虎青春期的性冲动，释放压抑的情绪，也能锻炼小虎的性格品质，达到认识自我、挑战自我、重塑自我的目的。

第四，加强亲子沟通。要对小虎有信心和耐心，要与他逐步沟通，建立起以信任为基础的亲子关系。要意识到消除心理障碍需要时间。这中间可能会出现反复，此时孩子最需要的是来自父母的宽容、理解与支持。

第五，如果上述四条做不到，或小虎的情况有恶化趋势，可带他来接受专业的心理治疗。

靳先生认真地记下我的建议，然后抬起头说：“还是让我先试试吧，若不行再来麻烦您。”

三个月后，靳先生打来电话，告诉我窃听风波已经平息。按照我的建议，他和妻子在家里给小虎办了一个生日聚会，请了十多个同学，小虎很感动。另外，靳先生还跟小虎一起报了跆拳道班，爷儿俩练得很带劲儿。亲子沟通也顺畅了许多，父子俩偶尔会谈到与性有关的问题，不再那么尴尬。

“小虎的妈妈呢？不再那么紧张了吧？”我问。

“早没事了，哪有妈妈记恨儿子的道理？”靳先生在电话里哈哈大笑。

这个案例给我的启发是：家长的态度改变一点，想得深一点，就能与孩子相处得很好；以正确的方法潜移默化地影响孩子，就能帮助孩子摆脱青春期诸多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