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经行的内涵及其当代传承论析

时间:2022-08-20 08:36:03

摘 要:经行和坐禅都是佛教修持方法。坐禅众所周知,而经行却被人们所忽视。坐禅是在静中修定慧,经行是在动中修定慧。从佛教经律记载中可以发现,早期经行和坐禅一样常见。经行的场所在寺院内相对固定的地方或在寺院外闲静处,基本方法是往返直行,益处是有助于身健和意定,经行处的方便设施则体现出佛教的人文关怀。佛教经行的修持方法在中国亦有传承,且流传至今。

关键词:经行;佛教修持;坐禅

中图分类号:B94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1605(2012)11-0028-06

作者简介:张庆松(1973- ),男,安徽六安人,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宗教学博士研究生,云南省社会科学院宗教研究所助理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为佛教哲学基本问题。

一、有关佛教经行的误解

《说文解字》:“经,织也。从纟,巠声。”本义是指纺织机上纵向绷直的丝线,以供纬线穿梭交织。《阿弥陀经通赞疏》:“如绢经来往,故云经行。”[1]340《阿弥陀经义疏》:“如织之经,故曰经行。”[1]360《释氏要览》:“如布之经,故曰经行。”[2]299《南海寄归内法传》卷三:“五天之地,道俗多作经行。直去直来,唯遵一路。”[2]221《十诵律》卷57:“经行法者,比丘应直经行,不迟,不疾。若不能直,当画地作相,随相直行,是名经行法。”[3]可见,佛教经行的基本含义是像织布的经线一样直来直去地行走,最基本的特点是直行,而不是绕行。当代一些工具书对佛教经行的解释存在误解,丁福保《佛学大辞典》:经行,(术语)于一定之地旋绕往来也。陈义孝编《佛学常见辞汇》:经行,在一定的地方兜圈子,其目的在于避免坐禅时发生昏沉或睡眠。《中华佛教百科全书》:佛教徒因养身散除郁闷,旋回往返于一定之地叫“经行”。以上诸词典都没有明确指出佛教经行是直行的最根本含义。

另外,经行与绕佛、常行三昧等不同。绕佛即围着佛(佛像)右绕圈,表示恭敬仰慕之意,又称旋绕、行道。佛陀住世时即有此仪礼,后来用在修持上,或法会行道中。绕佛之次数不定,随礼者之意而定。《大唐西域记》卷二:“随所宗事,多有旋绕,或唯一周,或复三匝,宿心别请,数则从欲。”[4]后来又因地制宜,把绕佛分为圆绕和直绕。圆绕则从东至南、至西、至北顺时针而行,直绕则沿壁直走向前,又沿壁直回头,直绕也必须由东至南至西至北顺时针方向以归身,逆行有过。后又有变通,也可以绕佛塔,唐代实叉难陀(652~710)译有《右绕佛塔功德经》全一卷,收于《大正藏》第16册。此经系佛应舍利弗之请,以偈宣说右绕佛塔之功德。因此,尽管绕佛后来有直绕,但与经行的直行还是有区别的:绕佛、绕塔必须有佛像、佛塔,而经行的地点比较灵活,寺院内外空旷闲静处都可以,经行处并不一定要有佛像和佛塔。与经行最接近的修持方法是常行三昧(又称般舟三昧)。“般舟”一词是梵文的音译,智《摩诃止观》卷二中译为常行或佛立;善导《般若赞》译为常行道,又名立定见诸佛。常行三昧一般期限为七日或九十日,依法精进修行,终得佛现前的三昧。因此,又称为“佛立三昧”、“诸佛现前三昧”、“见佛定”等。佛教所谓“八万四千法门”,都是修持的不同方式而已,殊途同归,最终达到解脱的境界。隋天台智大师在《摩诃止观》卷二中把种种定法分为四类:常坐三昧、常行三昧、半行半坐三昧、非行非坐三昧。[5]11按照此种分类,经行应该属于“常行”类的法门,但经行又与“常行三昧”不同。支娄迦谶译《般舟三昧经》卷上《四事品》说修常行三昧要“不得卧出三月,如指相弹顷;经行不得休息,不得坐三月,除其饭食左右”[6]。此引文中的经行应该是不间断地行走之意,不是本文讨论的术语“经行”。《般舟三昧经》强调在三个月中,除饭食及大小便之外,不坐、不卧、不休息。后来智大师在《摩诃止观》卷二中进一步明确:修常行三昧时要“避恶知识及痴人亲属乡里,常独处止,不得希望他人有所求索。……唯专行旋。九十日为一期。……九十日口常唱阿弥陀佛名无休息;九十日心常念阿弥陀佛无休息”[5]12。由此可见,常行三昧并不强调直行,而且步步声声要称念“阿弥陀佛”,这与经行法门有明显的差异。

二、佛教经行的时间和地点

佛教经行的时间不固定,修行者在昼夜方便时间皆可,没有严格的限制。检索CBETA(中华电子佛典协会)千余则有关经行时间的经文片段,总体而言,除中夜为睡眠时间,经行者少,其它时段相对较多。《瑜伽师地论》卷24:“谓如说言于昼日分经行宴坐,从顺障法净修其心;于分经行宴坐,从顺障法净修其心。”[7]411《增一阿含经》卷22:“尔时,世尊清旦从静室起,在外经行。是时,须陀沙弥在世尊后而经行。”[8]659《别译杂阿含经》卷二:“尔时,世尊于其中夜露地经行,洗足已,入静房中,整身端坐,系念在前。魔王波旬作是念言:‘瞿昙沙门在王舍城耆阇崛山中,露地经行。我当往彼,而作娆乱。’”[8]382《付法藏因缘传》卷二:“时有比丘名婆阇弗,即以偈颂而觉悟之:‘胜哉多闻士,安静林树间。当观一切法,虚伪不坚牢。生死多过患,涅盘最清凉。瞿昙子宜应,勤修无漏行。如是当不久,必受第一乐。’阿难闻已,竟夜经行。”[9]由上述经文记述可见,经行的时间有、中夜、竟夜、清旦、昼日等,各个时段都有。所以,中国元末《楚石梵琦禅师语录》卷14有云:“自来雁荡栖心久,长向龙宫说法还。巨石迸开云片片,高崖飞下瀑潺潺。经行坐卧无非定,谁道清宵白昼间。”[10]楚石梵琦禅师的这段语录不仅说明了佛教经行时间的不固定,同时,也传递出这样的信息:佛教经行在中国元末仍在传承

关于经行的地点,《释氏要览》卷下:“有五处可经行:一闲处;二户前(自房户前);三讲堂前;四塔下;五阁下。”[2]299闲处应该是在户外空旷处或树林里,经中常见有“露地经行”的记载。《中阿含经》卷八:“于是,世尊则于晡时燕坐而起,从神室出,露地经行。”[11]471《中阿含经》卷39:“于堂影中露地经行,为诸比丘说甚深微妙法。……婆私咤及婆罗婆即诣佛所,稽首作礼,从后经行。”[11]673《佛本行集经》卷35:“尔时,世尊在河彼岸露地经行。……”[12]817《佛本行集经》卷42:“尔时,世尊食讫,还至彼林经行。……”[12]847《新华严经论》卷22:“如善财表法中于三眼国见比丘林下经行,表行广多覆育如林,经行表行无住故。”[13]上述关于经行时间的引文中也有在露地和林下经行的信息。其余户前、讲堂前、塔下、阁下四处大都是与寺院有关,并且在后来的寺院建制中规划有固定的“经行处”。例如,《五分律》:“舍利弗然后以绳量度,作经行处、讲堂、温室、食厨、浴屋及诸房舍,皆使得宜。”[14]167《杂阿含经》卷十:“时,长老阐陀晨朝着衣持钵,入波罗奈城乞食。食已,还摄衣钵,洗足已,持户钩,从林至林,从房至房,从经行处至经行处……”[8]66《杂阿含经》卷29:“(鹿林梵志子)于是手执利刀,循诸房舍、诸经行处、别房、禅房……”[8]207这三处经文中都将“经行处”与“房舍”、“别房”、“禅房”相提并论,至少说明“经行处”在寺院诸建筑附近,像寺院内其他房舍建筑一样,经行处成为寺院里一个固有的场所。寺院里常设经行场所,在律典中也可以得到佐证。《五分律》:“时诸住处无有篱障,牛马唐突,坏经行处。佛言:听周围作篱掘堑。”[14]167为了避免经行道被牛、马等动物所破坏,佛陀允许在住处四周围上篱笆、挖沟渠。此处明确地告诉我们,经行处就在僧团住处的里面。《根本说一切有部尼陀那目得迦》卷四:“时六众苾刍,常于大小便室来往经行,并共谈语教授读诵种种调戏。见他苾刍将欲入时,遂相遮止,告言:汝且莫入,我是耆年。故作稽留,令他生恼。时诸苾刍起嫌贱心,以缘白佛。佛言:大小便处不应经行久住相恼,若有犯者得越法罪。”[14]431此处的规定反映了在寺院中僧团集体生活时的情景:有僧人在大小便室来往经行,谈笑生事,故佛陀规定大小便处不得经行。这则律典虽未明确经行处应该移至何处,但从中我们可以确定,在佛陀时代的寺院里僧侣就已经有经行处所的实际需求了。由此推知,固定的经行处所或在寺院里面,至少是在寺院附近,离僧侣生活比较近便的地方。

在经行处所的具体设置上,《五分律》为我们留下两处记载:“诸比丘欲作新经行处,以是白佛。佛言:听作。诸比丘便曲作,以是白佛。佛言:应直作。诸比丘欲高作经行道,以是白佛。佛言:听高作。两两经行道数坏,以是白佛。佛言:听白墡渥,亦听用衣及婆婆草布上。”[14]137从这两处记载看出经行的步道应该是直行的而不弯曲的,考虑到阴雨天气,经行的道路可以高出地面,可以使用比较干爽的白墡土,可以在经行道上铺衣物或茅草。另外,从经文中亦可知经行的行道是一条有起点与终点的步道,且有一定的长度。《中阿含·教化病经》:“世尊即便往至经行道头,敷尼师檀,结加趺坐。”[11]460《中阿含·降魔经》:“是时,尊者大目犍连至经行道头,敷尼师檀,结跏趺坐。”[11]620《中阿含·教化病经》提到给孤独长者初次见佛的场面:经行中的佛陀,得知给孤独长者来访,便在“经行道头”就地铺设尼师檀坐具,坐下为其说法;《中阿含·降魔经》说到,大目犍连在经行时,察觉腹部突然变得沉重,便在“经行道头”就地铺设尼师檀坐具,禅坐观察才发觉有魔波旬在干扰。这两则经文都提到了“经行道头”,可知经行道是有终点的,有终点就有起点,并且经行道有一定的长度。根据中国去印度求法的僧人记述,佛陀经行处遗迹的长度从10-70余步不等。《南海寄归内法传》卷三:“故鹫山觉树之下、鹿苑王城之内,及余圣迹,皆有世尊经行之基耳。阔可二肘,长十四五肘,高二肘余,垒砖作之。”[2]221《瑜伽论记》:“景云:可广三步,长三十步许,是经行道。”[15]《大唐西域记》卷七:“释迦菩萨受记南不远,有过去四佛经行遗迹,长五十余步,高可七尺。”[4]905《大唐西域记》卷八:“菩提树北有佛经行之处。如来成正觉已,不起于座,七日寂定。其起也,至菩提树北,七日经行,东西往来,行十余步,异华随迹十有八文。后人于此垒砖为基,高余三尺。……目支邻陀龙池东林中精舍,有佛羸瘦之像,其侧有经行之所,长七十余步,南北各有卑钵罗树。”[4]916-917尽管上述说法不一,我们还是可以从中看出经行步道的基本特点:首先,是直道;其次,是一个比较固定的处所,并且有起止点,有一定的长度和宽度,略高于地面;最后,佛陀住世时曾在菩提树下等处经行。这些特点与上文引述的关于经行的经文记载是一致的。

三、佛教经行的方法与人文关怀

佛教经律对经行的方法也有明确的规定,首先,是对经行者身、心两个方面的要求。《十诵律》卷57记载:“经行法者,比丘应直经行,不迟、不疾。若不能直,当画地作相,随相直行,是名经行法。”[3]422《萨婆多部毘尼摩得勒伽》卷六:“云何经行?……不得摇身行、不得大驶驶、不得大低头缩。摄诸根心不外缘。当正直行,行不能直者,安绳。”[3]604《瑜伽师地论·声闻地》:“非身劬劳、非身疲倦、非心掉举所制伏时而习经行。为修善品,为善思惟,内摄诸根,心不外乱而习经行。不太驰速,不太躁动,亦非一向专事往来而习经行。时时进步,时时停住而习经行。”[7]416《卍新纂续藏经》中《修禅要诀》载有:“经行时覆左手,以大指屈着掌中,以余四指把大指作拳然,覆右手,把左手腕,即端坐少时,摄心令住,谓住鼻端等也。乃行,行勿太急太缓,行只接心,行至界畔即逐日回身,还向来处,住立少时,如前复行,行时即开目,住即辄闭。如是久行稍倦,即休经行。唯在昼,夜不行也。”[16]由以上的引文也可以看出经行的特点是直行,如果不能直行,可以在地上画直线、两端安绳帮助直行。除了对经行时身体手势的要求外,更核心的要求是要“静心”。经行不同于平常的行走,而是要在经行中内摄诸根,令心不外散,以达到修持的目的。由此可见,经行不仅仅是简单的健身祛病的方法,更重要的是在动中取静,专心一念,是佛教的一种修持方法。另外一点,《修禅要诀》说:“唯在昼,夜不行也。”此说不多见,疑有误。

其次,是对经行者外在行为的要求。《摩诃僧祇律》卷31:“时比丘在天帝释石室边坐禅,有比丘着屐在前经行。时,坐禅比丘闻声已,心不得定。诸比丘以是因缘往白世尊,乃至,佛言:从今日后不听着屐。”[14]482《摩诃僧祇律》卷35:“不得在坐禅比丘前经行。”[14]506为了避免经行者妨碍到他人坐禅修行,《摩诃僧祇律》中规定,不得着屐经行,也不得在坐禅比丘之前经行。若有多人一同经行时,有长幼高低之别,体现尊师重道之风。《四分律》中规定,与和尚、阿阇梨或相当之人共同经行时,不应让自己走在好经行处、高经行处,而对方在恶经行处、低经行处;不应己在前、对方在后;不应反抄衣、缠颈裹头、通肩披衣;也不应着革屣。[14]847还有一些规定是为了维护僧侣的出家人声誉,保持僧侣出世间的品行,如《摩诃僧祇律》中规定不得在从事性工作者、赌徒、卖酒处、肉市场、狱卒之前经行。[14]506-507

最后,佛教经律也对经行者提供了一些人文性的关怀。《四分律》卷第50:“时诸比丘露地经行,患风雨日曝得患。佛言:听作经行堂。不知云何作?佛言:听长行作。作堂所须一切给与。时彼上座老病羸顿,经行时倒地。佛言:听绳索系两头循索行。捉索行手软破手。佛言:听作卷若竹筒,以绳穿筒手捉循行。经行时疲极,听两头安床。”[14]938这段律文充分展示了佛陀在制定经行戒律时的人文关怀:露地经行不免日晒雨淋,佛陀就允许在堂内经行;年老体弱的修行者经行时容易摔倒,佛陀就允许在经行道两头系上绳子,修行者可以扶着绳子经行;长时间索绳经行把手磨破了,佛陀就允许用竹筒穿在绳子上,手握竹筒经行;如果经行时的确疲倦至极,佛陀就允许在经行道的两端分别安放一坐具以供休息。像这样细致入微的人文关怀,律典中还有不少细节。例如:在佛教律典中规定僧团成员不应在草上吐唾,《摩诃僧祇律》卷22就给予非常人文性的方便:“若比丘经行时,不得唾生草上。经行头,当着唾壶,瓦石草叶以细灰土着唾壶中,然后唾上。”[14]412允许在经行道的一端放置“唾壶”,给予经行者充分的关怀。又如《十诵律》:“佛在阿罗毘国新作僧伽蓝。诸比丘无经行处,是事白佛。佛言:应作经行处。彼土热,经行时汗流。佛言:应经行处种树。”[3]284如果经行处在气候较热之地,经行时容易流汗,佛陀就允许在经行处种植树木。再如,《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杂事》卷13有一段记载:缘处同前。时有年少苾刍,随于一处而作经行。彼经行时,令地损坏。时有长者入寺遍观,至经行处,便作是念:地尚如此,圣者之足,其状若何。作是念已,问言圣者:谁令此地有损坏耶?苾刍报曰:此即是我经行之处。长者报曰:地既如此,足如之何?幸当举足,我试观足。即便举示,其皮并穿。长者见已,起悲念心,报言圣者:我有氍毹。欲为敷设,在上经行,于足无损。答言:长者!佛未听许。彼言圣者:仁之大师,性怀慈念,此定应许。苾刍以缘白佛:佛言:我今听彼精勤警策经行苾刍,应畜氍毹,随意无犯。还告长者。彼即为敷。苾刍便受。多时足蹋,遂为两叚,各在一边。长者后来,见其狼藉,问言圣者:因何氍毹,零落至此。若见,何不缝治?苾刍以缘白佛。佛言:长者所说,斯实善哉。见有,即可缝治,或以物补。若其碎破,不堪修理,应可和泥或和牛粪,于经行处,而为涂拭。能令施主增长福田。[17]262-263

上述记述中,比丘因为长久经行而受足伤,佛陀听许在经行地上铺设居士赠与的毛毯,毛毯破了还可以缝补,即使破碎得不堪缝补,还可以把碎毯子和泥巴铺在经行的路上。《毗尼母经》同样说经行处可敷上氍毹,寒冷处也可敷皮革以御寒,但是,不应敷设如锦之类的其它贵重物。[17]829《四分律》有记载,有初学弟子,在经行时遇见蛇、蝎等毒虫,会心生恐怖,佛陀允许作“悬经行处”,即类似我们所熟知的栈道;如果经行道有受风、雨、日晒的问题,则可以在经行道上方加盖屋顶。[14]942以上这些因地制宜、因需巧设方便的种种做法,共同的目的是为了让僧团成员不致于因外在客观条件的不圆满而荒废了经行的实践,只要是为了修行证道,适当地接受或建置有助修行的生活设施或用品是可以被允许的,充分体现了佛陀对经行者非常人性化的关怀,反映出早期佛教既不沉溺于欲乐的享受、也不提倡自我折磨的中道修行的特色。

四、佛教经行的益处

检索CBETA,涉及经行的功德利益的佛教文献主要有《四分律》、《十诵律》、《出曜经》、《佛说七处三观经》,见下表:

从上述经行的各种五利可以看出,早期佛教重视经行,认为经行实践能够给僧人带来切实的益处。虽然四则文献文字表述各不相同,归纳起来,经行的益处可以分为身健、意定两个方面。一方面,经行对修行者的身体健康有益处。《佛说七处三观经》中说“能走、有力、饭食易消、不作病”;《出曜经》中说“堪任远行、多力、所可食噉自然消化、无病”;《四分律》中说“堪远行、少病、消食饮”;《十诵律》中说“剿健、有力、不病、消食、能行、除风、消冷热病”。综合起来看,四则文献都认为经行可以锻炼僧人的体能,能够有体力长途跋涉参学求法,特别是饭后经行有助于食物消化,祛除一些病症,有健康的体魄才有充沛的精力静思修行。因此,另一方面,就是经行给修行者的意志心力带来的好处。从上述表格看出,具体的表述为:“除睡、能思惟、易得定意、速得禅定、已得定意为久、得定久住、意得坚固。”经行能够帮助修行者集中意志进入思维状态,继而得禅定,并且能够长时间地保持这种禅定状态。这才是经行的最终目的和最高境界。由此,再一次说明了佛教经行不只是消食解乏强身健体的手段,更重要的是一种重要的修持方法。只有在保持健康体魄的前提下,才能够进入禅定境界,体证佛法真谛,悟道解脱。

五、佛教经行在中国的传承

经行作为一种重要的修持方法,很早就传到中国。唐朝时来自印度的僧人就曾教导过经行习禅的方法。《无畏三藏禅要》记载:“汝等习定之人,复须知经行法则,于一静处平治净地,面长二十五肘,两头竖标,通头系索,才与胸齐,以竹筒盛索,长可手执,其筒随日右转,平直来往,融心普周,视前六尺,乘三昧觉,任持本心。谛了分明,无令忘失。但下一足,便诵一真言,如是四真言,从初至后,终而复始,诵念勿住。稍觉疲懈,即随所安坐。”[18]“无畏三藏”即善无畏,唐密开山祖师。他生于印度乌荼国,为释迦牟尼叔父甘露饭王的后代。善无畏十三岁继承王位,兄弟不服,起兵作乱,他平定了兵乱,不仅不惩治兄弟,反而将王位让给兄长,自己出家那烂陀寺,师从达摩掬多修行佛法。善无畏后尊师命来中国,于唐开元年间来到长安,奉诏在菩提院、福先寺、圣善寺等处翻译佛经,在一行等唐代名僧的共同参与下,译出《虚空藏·求闻持法》、《大毗庐遮那成佛神变加持经》、《苏婆呼童子经》、《苏悉地揭罗经》等密藏经文,为密宗在唐代的传播起了重要作用。宋代的赞宁撰写有《宋高僧传·唐洛京圣善寺善无畏传》。《无畏三藏禅要》记录了善无畏开示受戒、习禅等内容,编撰者不详,收在《大正藏》第18册。从上述引文中可以看出,在善无畏讲述经行的要领中,经行的地点、长度、设施以及经行时要直行、要任持本心等与前文是一致的,稍有不同的是:善无畏要求经行时要口诵四真言,但并未明确四真言的具体内容。另外,上文在论述经行方法时引用过《修禅要诀》中有教人守住鼻端的经行方法,教导此方法的是从北天竺来华的佛陀波利。丁福保《佛学大辞典》有:佛陀波利,梵名Buddha-pa^la,意译觉护,唐代译经家,北印度罽宾国人。忘身徇道,遍拜灵迹。闻文殊菩萨在清凉山,远涉流沙,躬来礼谒,于唐高宗仪凤元年(676)杖锡五台山,虔诚礼拜,逢一神异之老翁,蒙其示教,重返本国,取梵本《尊胜陀罗尼经》复来京师;仪凤四年,高宗敕令日照及杜行译之,译成之后,置于宫中,未流布于世,后应佛陀波利之请,还其梵本,以供流布。佛陀波利遂持此梵本往西明寺,得精通梵语之僧顺贞共译之,是为《佛顶尊胜陀罗尼经》;经中所载之“佛顶尊胜陀罗尼”,为古来密教行者朝夕勤行、回向亡者所必诵读的咒言,且自古有关此陀罗尼之灵验甚多。又此经除上记二译本外,另有七种译本,其中,以波利所译流通最广。此经译成后,波利持梵本入于五台山,莫知所终。

中国僧人经行的记载散见于各种佛教文献中,按照时间顺序,收检出中国历代僧人的经行各一例,限于本人的视域,每个朝代所举之例未必是最典型的,但这些僧人的行实足以证明佛教经行的修持方法在中国的绵延传承。

佛教经行的修持方法传承在中国不同的佛教宗派之中,至今仍然存续。在今天的上座部禅修系统中就有经行的修持方法,在时下流行的各种禅修中也有经行的方法。当代台湾已故的圣严法师在其著述中也曾讲述过经行,圣严法师认为经行是指在行走之中,我们的心念没有被自己的妄念及外界的环境打断,亦即行走的过程中我们的心不要被自己内心的妄念和外在的环境打断。经行的方法是右手握虚拳,左手手掌抱住右手,置于前腰之前。慢步经行时,脚尖先着地,再慢慢将脚掌、脚跟放下,平常每跨一步,大约半个脚掌至三分之二脚掌的长度,也可视情况调整;经行时除了动作之外,经行时的调息、调心方法,均与打坐时相同。基本上从头到脚、全身的每个部位都要尽量完全地放松,头顶天、收下颚、缩小腹、腰背挺直、眼睛微闭、自然地向下前方看,此时听不到四周的声音,那跟自己无关;看不到周边的景物,景物也跟自己无关。只是专心注意在两腿两脚的每一个动作。这是在锻炼心的忍耐性、稳定性和意志力。经行时大家是同一方向走,每步均宜踩得很稳。当别人脚步宽时,跟着宽,别人慢下来时也跟着慢,否则,别人慢自己快必发生冲撞,这是团队精神。有些人觉得,在禅堂里打坐比在室外经行更能感到安定和舒服,有些人相反。在禅堂里打坐与在室外经行,都是必要的。透过动中修行与静中修行,期使我们在生活中任何一种情况下都能摄心收心,随时随地动静相宜。禅修营中所教授的方法很多,但是每一个人都可依照自己的状况,选择适合自己的方式去练习之后,便能慢慢体会到个中的妙用。这套禅修方法对社会各界人士均适用,在不同的时代,也一样适用。[19]另外,一位当代辽宁海城大悲寺住持妙祥法师也曾作专题讲解过经行。大悲寺位于辽宁省海城市毛祁镇曹家堡子村,始建于1668年,是大乘佛教在中国大陆为数不多的不设立功德箱的佛寺之一。大悲寺全体僧人持不捉金钱戒律,日中一食,保持佛陀制度,寺中僧人每年农历八月十五开始行脚,行脚途中托钵乞食。2005年,妙祥法师应鞍山佛教协会邀请,在鞍山佛协慈善院作了关于经行的专题讲座,对经行的身体仪态、手势、意念等方面作了具体的规定,与传统佛教经行的法则有小异而大同。[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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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大正藏:第3册[M].台北:台湾新文丰出版公司,1983.

[13]大正藏:第36册[M].台北:台湾新文丰出版公司,1983:873.

[14]大正藏:第22册[M].台北:台湾新文丰出版公司,1983.

[15]大正藏:第42册[M].台北:台湾新文丰出版公司,1983:435.

[16]卍新纂续藏经:第63册[M].台北:台湾新文丰出版公司,1983:15.

[17]大正藏:第24册[M].台北:台湾新文丰出版公司,1983.

[18]大正藏:第18册[M].台北:台湾新文丰出版公司,1983:946.

[19]圣严法师.法鼓全集[M].台北:法鼓文化出版公司,1999:31-36.

[20].妙祥法师.大悲寺妙祥法师讲经行[EB/OL](2012-09-10)佛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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