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英词典中若干熟语英译辨正

摘要：熟语，按其定义，是指固定的词组，只能整个应用，不能随意变动其中成分，并且往往不能按照一般的构词法来分析。熟语在汉语中的用途极为广泛，无论日常说话，还是书面表达，其被援引的机率均相当高。要把汉语熟语译成英文，是一件费力且不讨巧的事。因熟语的背后，所粘连的是丰富的文化含义与文化信息。译得不好，会造成传达失真、遗神取貌的后果。

关键词：汉英词典；熟语；英译

中图分类号：H06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055X（2012）06-0096-04

熟语，按《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是指：“固定的词组，只能整个应用，不能随意变动其中成分，并且往往不能按照一般的构词法来分析，如‘慢条斯理、无精打采、不尴不尬、乱七八糟、八九不离十等。’”［1］1267熟语在汉语中的应用极为广泛，无论日常说话，还是书面表达，其被援引的概率均相当高。个中原由，洵如鲁迅先生所言：“成语和死古典不同，多是现世相的神髓，随手拈掇，自然使文字分外精神。”［2］58有翻译经验的人都知晓，将汉语熟语译成英文，是一件费力且不讨巧的事情。因熟语的背后，所粘连的是丰富的文化含义与文化信息。译得不好，会造成传达失真、遗神取貌的后果。不过，“东海西海，心理攸同；南学北学，道术未裂。”［3］1人类文化心理的普遍性与趋同性，使我们既具“求同”的客观基础，亦有“求同”的主观需要。譬诸编纂汉英词典，就是一种“求同”行为，即在目的语中寻找指称意义、使用范围、内涵等方面与出发语皆对应的对等词。笔者平素颇喜阅读英文原版词典，日积月累，发现其中不少词条与汉语熟语在内涵意义、语体范围、词义色彩等方面皆很是吻合。以下拟就此略作探讨，俾以期纠部分汉英词典释义生造解释之偏颇，就教于各位方家。一、钻空子

“钻空子”一词，《现代汉语词典》释为：“利用漏洞进行对自己有利的活动。”［1］1821《现代汉语学习词典》释为：“利用别人的漏洞或疏忽进行有利于自己的活动。”［4］1704并附两个例句：1小心有人钻空子。2他正是钻了咱们制度不健全的空子。《汉语大词典》释为：“利用空隙或漏洞进行活动。亦指利用可乘的机会。”［5］2921可见，其核心含义为二：一是利用漏洞；二是对自己有利。下面，我们看看几本较为权威的汉英词典对它的释义：

（1）takeadvantageofloopholes；exploitanadvantage（吴景荣、程镇球主编《新时代汉英大词典》，商务印书馆2000版）［6］2075

（2）availoneselfofloopholes（inalaw，contract，etc）；exploitanadvantage（姚小平主编《汉英词典（第3版）》，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0版）［7］1893

（3）availoneselfofloopholes（inalaw，contract，etc）；exploitanadvantage；takeundueadvantageoftheloophole（惠宇主编《新世纪汉英大词典》，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4版）［8］2173

Loophole一词，ShorterOxfordEnglishDictionary（《牛津英语大辞典（简编本）》）解释为：“anoutlet，ameansofescape；esp.anambiguityoromissioninastatute，contract，etc.whichaffordsopportunityforevadingitsintention.”［9］1633显然，在英语语境中，其主要意思是指法律、合同中的模糊或省略之处，以致给人们以可乘之机。《英汉大词典》《新英汉词典》都将loophole译为“空子、漏洞”，是准确的，无任何疑义。不过，以上三种汉英词典将“钻空子”译为：“takeadvantageofloopholes”，或“availoneselfofloopholes（inalaw，contract，etc）”，明显采用的是解释性的译法，完全是从汉语“钻空子”的字面意思推导出来的。按说，两种译法语法上没有任何问题，英语国家的读者也能看得懂，但离地道、雅驯的标准总是差之甚远。其实，“钻空子”一词，在英语中本身就有对应词，完全没必要去生造解释性的译法。这个词就是“playthesystem”。

《朗文当代英语辞典》的解释是：“tousetherulesofasysteminacleverway，togainadvantageforyourself”，并有例句：Theseaccountantsknowhowtoplaythetaxsystem.［10］1077《麦克米伦高阶英语词典》的解释是：“toknowhowtousetherulesofasysteminordertogetanadvantageforyourself”［11］1080。可见，将playthesystem译成“钻空子”是非常贴切的。另外，我们还可以从更多的英语语料中得到印证。譬如：

（1）Howbankslearnttoplaythesystem（FinancialTimes，2009-5-6）

（2）Gamingthesystem（orbendingtherules，playingthesystem，abusingthesystem，milkingthesystemorworkingthesystem）canbedefinedas"［using］therulesandproceduresmeanttoprotectasysteminorder，instead，tomanipulatethesystemfor［a］desiredoutcome".（http：///topic/gaming-the-system）

华南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第6期李振荣：汉英词典中若干熟语英译辨正

综该以上论述，“钻空子”的地道英文译法应该是playthesystem，而不是三种汉英词典中所罗列的“takeadvantageofloopholes”，或是“availoneselfofloopholes（inalaw，contract，etc）”等解释性的译法。

二、漫天要价

“漫天要价”一词，《汉语大词典》解释是：“无限度地乱要价钱。常形容所提出的条件、要求过高。”［5］1673《现代汉语词典》中“漫天”释义的第二项是：“属性词。形容没边儿的；没限度的。”［1］917《现代汉语学习词典》中“漫天”释义的第二项是：“属性词。漫无边际的；没有限度的。”［4］840我们首先来看一下三本权威的汉英词典是如何解释这一词语的。

（1）askasky-highorexorbitantprice（吴景荣、程镇球主编《新时代汉英大词典》，商务印书馆2000版）［6］1042

（2）ask（ordemand）anexorbitantprice（姚小平主编《汉英词典（第3版）》，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0版）［7］913

（3）ask/demandanexorbitantprice；demandamonstrousovercharge；priceoneselfoutofthemarket（惠宇主编《新世纪汉英大词典》，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4版）［8］1069

以上三种汉英词典均不约而同地采用了askasky-highorexorbitantprice这一译法，尽管它从语法与逻辑上来看似乎没什么问题，但笔者依然以为这是一个典型的生造词，是完全拘泥于汉语的字面意思而硬译出来的。语言学家陈原先生说过这样的话：“也许可以认为，双语词典的关键就是给出两种语言的等义词（equivalent）和相应的（相同的，相异的，不尽相同的，相类似的）表现法。”［6］2按照这一原则，在英文中已经有相应的对等词的情形下，完全没有必要另起炉灶去生造解释性的译法。那么，“漫天要价”在英文中是否有对等词呢？答案是肯定的，这个词就是：asktheearth/fortune（for）。

这一短语，《朗文当代英语辞典》的解释是：“askfartoomuchmoneyforsomething”，并附有例句：Theyareaskingtheearthfortickets-wejustcan’taffordit.［10］64除此而外，英文中还有一个习语cost/pay/chargetheearth，意思是：tocostetcaverylargeamountofmoney。它与asktheearth/fortune（for）是完全相同的结构。可见，以asktheearth/fortune（for）来作为“漫天要价”的对等词是完全合适的。

三、不堪设想

《现代汉语词典》释“不堪设想”为：“事情的结果不能想象，指会发展到很坏或很危险的地步。”［1］113《现代汉语学习词典》释曰：“不能去想，无法想象。指事情的结果可能发展到很坏、很危险的地步。”［4］103《中国成语大辞典》释为：“事情的结果不能想象，指会向很坏、很危险的方向发展。”［14］98在三本较为权威的汉英词典中，是这样解释“不堪设想”一词的。

（1）tooderadfultocontemplate（吴景荣、程镇球主编《新时代汉英大词典》，商务印书馆2000版）［6］122

（2）tooghastly（ordreadful）tocontemplate（姚小平主编《汉英词典（第3版）》，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0版）［7］110

（3）darenotimagine；tooghastly/dreadfultocontemplateorimagine（惠宇主编《新世纪汉英大词典》，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4版）［8］122

可以说，前两种词典的译法是非常地道的。英文中本身即有tooderadfultocontemplate的表达。如《朗文当代英语词典》解释contemplate的第二义是：“toacceptthepossibilitythatsomethingistrue”。［10］291不过，《新世纪汉英大词典》中的译法就有蛇足之嫌。其实，“不堪设想”的英文译法除tooderadfultocontemplate之外，还有一个非常地道的、符合英文表达习惯的词是does’tbearthinkingabout。

《朗文当代英语辞典》解释“does’tbearthinkingabout”是：“sounpleasantorshockingthatyouprefernottothinkaboutit”，并附有例句：Thelong-termconsequencesofanuclearleakdon’tbearthinkingabout.［10］97《麦克米伦高阶英语词典》的解释是：“tobetooshockingorunpleasanttothinkabout”，并附有例句：Whatwillhappeniftheypulloutnow？Itreallydoesn’tbearthinkingabout.［11］105TheNewOxfordDictionaryofEnglis的解释是：“tooterribletocontemplate”［13］150我们还可以从一些经典的汉译英作品中找到类似的例证。现代作家叶圣陶的代表作《倪焕之》中有一句话：“啊！的确不堪设想。”外文出版社出版的英文版中翻译者A.C.Barnes将其译为：“Ah！Itdoesn’tbearthinkingabout.”以上例证，均可说明“不堪设想”的对应词除tooderadfultocontemplate之外，does’tbearthinkingabout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四、身在福中不知福

“身在福中不知福”，是汉语中一个为人们所耳熟能详的俗语。《现代汉语词典》《现代汉语学习词典》《汉语大词典》等权威词典未见收录。商务印书馆辞书研究中心编的《新华谚语词典》释曰：“指过着幸福生活的人，往往意识不到自己是幸福的。”温端政主编的《中国俗语大辞典》释云：“指人生活在幸福之中，往往由于没有经过艰难困苦，便不觉得这是享福。也指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已经享福了，还嫌不受用。”［14］761这一俗语，在三本汉英词典中是这样翻译的：

（1）peoplebroughtupinthemidstofhappinessoftenfailtoappreciatewhathappinessreallymeans；youdon’tknowwhenyouarehappy（吴景荣、程镇球主编《新时代汉英大词典》，商务印书馆2000版）［6］1365

（2）notappreciatethehappylifeoneenjoys；Growingupinhappiness，oneoftenfailstoappreciatewhathappinessreallymeans（姚小平主编《汉英词典（第3版）》，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0版）［7］1224

（3）notappreciatethehappylifeoneenjoys；broughtupinhappiness，oneoftenfailstoappreciatewhathappinessreallymeans（惠宇主编《新世纪汉英大词典》，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4版）［8］1431

三本词典都用了很长的句子来解释这一俗语，大家看了也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明显过于冗长累赘，对从事汉英翻译的人来说参考价值不是很大。其实，这一俗语在英文中有非常对应的表达，根本不需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这个词语就是countyourblessings。

《朗文当代英语辞典》解释countyourblessings是：“usedtotellsomeonetorememberhowluckytheyare，especiallywhentheyarecomplainingaboutsomething”［10］24《牛津英语习语词典》的解释是：“realizehowluckyyouareandnotcomplain”，并附例句：Stoplookingsomiserableandcountyourblessings！Atleastyou’vestillgetajobandsomewheretolive.［15］67《剑桥国际英语成语词典》的解释是：“tothinkaboutthegoodthingsinyourlife，oftentostopyourselfbecomingtoounhappyaboutthebadthings”。［16］37除了这三本英文词典外，我们还可以从两个非常权威的英文网站找到类似的例证，足资证明countyourblessings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对应译法。

（1）FriarLawrancetellsRomeotocounthisblessingsbecauseheisgoingbalisticabouthisbanishmentwhenheshouldbethankfulthatthePrincedidn’tdoomhimtodeath.（http：///topic/gaming-the-system）

（2）CountYourBlessingsisa1959dramafilmmadebyMetro-Goldwyn-Mayer.ItwasdirectedbyJeanNegulesco，writtenandproducedbyKarlTunberg，basedonthe1951novelTheBlessingbyNancyMitford.ThemusicscorewasbyFranzWaxmanandthecinematographybyGeorgeJ.FolseyandMiltonR.Krasner.ThecostumedesignwasbyHelenRose.（http：///wiki/Count_Your_Blessings_（film））

参考文献：

［1］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编.现代汉语词典［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2］鲁迅.鲁迅全集：第7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3］钱钟书.谈艺录（补订本）［M］.北京：中华书局，1984.

［4］商务印书馆辞书研究中心.现代汉语学习词典［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

［5］罗竹风.汉语大词典简编［M］.北京：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7.

［6］吴景荣，程镇球.新时代汉英大词典［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7］姚小平.汉英词典：第3版［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0.

［8］惠宇.新世纪汉英大词典［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4.

［9］（英）特朗博.牛津英语大词典（简编本）［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4.

［10］朗文出版公司.朗文当代英语词典（英语版）［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7.

［11］麦克米伦出版公司.麦克米伦高阶英语辞典［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3.

［12］王涛，阮智富，常晓帆.中国成语大辞典［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

［13］PatrickHanks.TheNewOxfordDictionaryofEnglish.［M］：Oxford：ClarendonPress，1998.

［14］温端政.中国俗语大辞典.［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11.

［15］牛津大学出版社.牛津英语习语词典（英语版）［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3.

［16］马克斯维尔.剑桥国际英语成语词典［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