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风筝》

时间:2022-08-13 05:57:51

关于《风筝》

长者对幼者的精神“虐杀”――《风筝》着力表现的这个主题,是与鲁迅对现实社会一贯持有的理性、批判精神相一致的,也是与作者从《狂人日记》肇始的对传统文化的清算、批判精神一脉相承的。透过摧毁一个“将要完工”的风筝这一件生活小事,于习焉不察中见出传统文化里潜藏着的“吃人”本质,鲁迅思想之敏感、敏锐和深刻可见一斑。

“论长幼,论力气,他是都敌不过我的”,“我”对小弟喜爱风筝的粗涉,其实是建立在一种强权基础上的,“我”的“完全的胜利”也只是建立在恃强凌弱的架构上,是否科学、是否合理、是否令人口服心服根本不在考虑之列。对待孩子,中国的社会是“从来如此”,所以在欺压了小弟之后“傲然走出,留他绝望地站在小屋里”,全然不顾“后来他怎样”,也自然是长者的一贯做派了,管它残忍不残忍呢?

“从来如此,便对么?”――鲁迅在《狂人日记》中,借狂人之口对中国社会的种种现象发出了强烈质问。如果说《狂人日记》是对传统文化“面”的攻击,狂人的“语无伦次”使文章的批判形态呈现为中国画式的散点透视之状,那么《风筝》一文便是对传统文化“点”的批判,采用的是西洋画式的焦点透视法――从某一细节入手,揭露传统文化的“吃人”之相。

“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没有其他的参照,在一种封闭的文化体系里,人们是很难发现所处的文化生态所固有的弊端的。“我”之所以对小弟粗暴得“理直气壮”,得“合情合理”,是因为“我是向来不爱放风筝的,不但不爱,并且嫌恶他”,“以为这是没有出息孩子所做的玩艺”。在强调“尊卑有别,长幼有序”的传统文化里,尊长的意志就是行事的标准,单是这“论长幼”一条,“我”“踏扁”小弟的风筝就获得了完全的合理性,更别说“论力气”,长者比幼者体能上的优势了。如此管教幼者,甚至棍棒交加,都是尊长的权利,在“从来如此”的文化氛围里,是不会遭置疑,更不会受什么惩罚的。然而,当文化的封闭状态被打破,“我的惩罚终于轮到了”――“一本外国的讲儿童的书”,让这种“管教”的合理基石轰然崩塌,显出其“精神的虐杀”的残酷和残忍。原本理直气壮心安理得之举,因而“二十几年来毫不忆及”,在外来文化的映衬下却突然变得面目狰狞、形容丑恶起来,在眼前晃来晃去,让“我”的心铅块似地沉重、不安。《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幼儿被家长从“无限趣味”的百草园驱赶进枯燥乏味的三味书屋里,从心醉神迷的游戏世界被抛入不知所云的诵书模式里,是这种“精神的虐杀”的另一种表现。二者分别从长者和幼者的不同视角,揭示传统文化里“管教孩子”的华袍下所隐藏着的无视孩子的心理需要、对孩子天性的扼杀和精神的摧残。

如果对传统文化的“吃人”本质的批判揭露到此为止的话,鲁迅思想的深刻就仅仅是当时社会的普通水平,并不特别地出众,可鲁迅毕竟是鲁迅,他并没让自己“变了铅块”似的心沉重到此为止,“我”的悟、“我”的醒,“我”的悔、“我”的愧并没彻底扭转事情的结局,在忏悔和宽恕里悲剧变喜剧,他还要继续让他的读者在“受虐者”的健忘里,在被伤害者的心灵麻木前,体味对孩童“精神的虐杀”深入骨髓的残酷,让我们的心灵随着“施虐者”无法得到的宽恕一起更加沉重下去。

(作者地址:河南省漯河职业技术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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