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可泰:幸福的黎明

时间:2022-08-11 02:16:29

素可泰:幸福的黎明

当年的王城现在成了素可泰历史公园,

1292年,蓝甘亨大帝命人刻下这个王朝最辉煌的段落:“素可泰是美好的。水中有鱼、田中有米,皇帝不向人民抽税。他们交易大象也可,买卖马匹也可,交换金银也可,人民的面孔闪耀着神采。”73年后,它被大城王朝所灭。

这里离北部的清迈340公里,离南面的阿育他亚380公里,只需要一点想象,车窗外中南半岛随处可见的小街、窄巷、电线和劣质招牌,就会立刻蓬荜生辉――是的,这便是素可泰,虽然它安于一隅,一副小城镇的模样,却曾经威震八方,缔造过泰国历史上最灿烂的时代。

古宅秉烛阅沧桑

车站里有许多揽客的TUK车司机,哑巴正在逗乘客的孩子玩,他比所有人慢了一拍,却最先同我谈拢价钱。你看,我不会泰语,他不会讲话,我摸出旅馆的地址,他比划出一个数字,我点头,他笑了,小跑着把行李拎上了车。就这么简单。

TUK车驶进深巷,停在一处巨大的老宅外。凌霄花肆意,开出了院墙,抬头望,夜空清朗,飞檐高挑;几只玉色兔子趁着月光出来觅食,有些胆怯,却不慌张。

阮泰(Ruean Thai)的老板端坐灯下记账,温和儒雅。他姓陈,父辈从潮汕来,在彭世洛(Phitsanulok)那边扎下根,及到他这一代,看好素可泰的价值,举家搬过来,买下这处岌岌可危的官家老屋,重新整葺。

拂去尘埃,宅子的每处细节都在闪闪发光。它的房门,用一整块柚木雕成,斧砍刀凿,堆出满目繁花;它的橱,顶天立地,没有半颗钉头,细密的木纹,是从一粒种子长到数人难以环抱,需要走过的漫长年月;它的梳妆台,纤细的腿儿鹅蛋形镜子,照过几朝美人的脸?

这样的深宅大院里,就着一盏烛光,陈老板为我翻开素可泰的图集,倾指间,七百年沧海桑田。

城墙和沟渠环绕着玛哈泰寺(Wat Mahathat),残破的塔基上站着飞鸟;斯沙瓦寺(Wat SiSawai)被梵天、湿婆、毗湿奴三位主神所护佑,典型的高棉风格;白色的佛像打坐于西春寺(Wat Si Chum),看到了他,便看到了素可泰时期人们的审美趋向;沙斯寺(WatSa Si)静默于水的中央,东侧伫立着伟大的蓝甘亨大帝,是他,带领着泰族建立起泰国历史上第一个真正的王朝。

泰民族的王者与国父

定居在北部的泰族,早期已能自给自足,但他们军事力量相当薄弱。公元13世纪初,邻国吴哥王朝入侵,高棉族势如破竹。不过,这段时间维持得并不长,泰族于1238年在蓝甘亨大帝的指挥下,从高棉人手中夺回自己的土地。当时泰族还没有统一的文字,便用巴利文“素可泰”作为第一个王朝的年号,它的意思是“幸福的黎明”。

次日黎明,我便早起,哑巴和TUK车已经等在阮泰旅店的门外。他发动引擎,一路呼啸,穿过新城区,穿过7-11便利店、锯木厂、拉选票的横幅、水果摊、二手农具店,向14公里外的老城进发。

清风过耳,乱发飞扬,半个来钟头后,大片油绿稻田乍现。马达的轰响渐渐熄了,顺着哑巴的手指望去,稻田尽头,一棵孤零零的老树护佑着一片残垣断壁,几根高柱不甘心地挺立着,那上面擎起的金色庙堂数百年前已不见踪迹;宝塔也早就褪去了气势,剩下一堆砖块,缝隙长满野草。

这是长隆寺(Wat Chang Lom),守卫过素可泰王国辉煌的城门,流过它身边的护城河,现在只是一道枯渠而已,谁能相信当年素可泰的势力,曾随着河水的流淌,向整个湄南河流域扩展,足以影响整个马来半岛和寮国!蓝甘亨大帝,素可泰王国的君主,被泰国人尊为“父”,其最大的贡献,是将当时通行的真腊(即高棉)文字,改成泰国自己的文字;而他倍受后人尊崇的真正原因,是能够平等对待异族,如高棉人、马来人和华人,团结和尊重他们;崇尚小乘佛教,并派信徒到锡兰学习经文;虚怀若谷,目光长远,曾二度亲访中国,礼聘学者担任自己的顾问,指导农工,订立律法。他的政治开明令得国泰民安,经济和艺术蓬勃发展。

艺术与信仰永生

1294年,一代君王蓝甘亨出访元帝国,谦逊地请求元成宗派遣制瓷方面的高手,到素可泰建窑。中国人历来谨慎,自己独到的技术、工艺从不轻易外传,对于异邦更是防范,但这次绝对是个例外,许是蓝甘亨大帝的诚意感动了中国的皇帝?制瓷技术被公开允诺输出给泰人;随后一批工艺娴熟的瓷匠便搭船顺水而下,历经数月,终于到达南洋。

素可泰的泥土,加上华人的工艺,烧出了举世闻名的“宋卡洛瓷”(SangkhalokCrockery),这种瓷器质地坚硬,有着美丽的青色光泽。

当年的素可泰王城里现已无王者,如今它是一个巨大的历史公园(Sukhothdi HistoricalPark),幽深、浓绿、充满叹息。1318年,蓝甘亨大帝驾崩。1365年,崛起的新兴势力从南部阿育他亚直抵素可泰,刀光火影中,一个多世纪的荣光黯淡了。

怀旧的素可泰人,在旧城遗址附近建立了瓷器艺术中心,以蓝甘亨之名,称为“帝王之瓷”(Kingdom of Father Ceramics)。他们小心呵护着考古发掘而出的火炉区、陶器烘焙区和烟道。那些挖掘出的陶器,还沾着土,底部有漂亮的图案:圆盘、鱼和花朵。一车一车的小学生,跟着老师来素可泰历史公园远足。所有的遗迹看似一样,只有骑车追逐在古树和池塘间,才是有乐趣的,他们没见过12、13世纪的钟鸣鼎盛,又如何能知道,当时的工匠为了能仅仅用砖、灰泥和红土石块就使之千变万化,煞费了多少苦心。矗立在断墙和河道边的建筑物,不是神殿便是庙宇,不是佛像便是经文石刻,仿佛最初缔造这个王国的人,早就明白,浮华不过是天边流云,能传一世,又能再传几世?只有信仰或许可以,精神不灭,穿越天地洪荒,于蔓草和灰烬之中得以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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