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变傻了吗?

国人的确在变傻。变傻的最大罪魁，就是学校教育。越是追求智慧，结果却变得越傻。国人，真的傻了。

在世界各个民族中，中国人的聪明，几乎是公认的。据说，只有犹太人可以跟我们有一比。但是，这些年来，好像事情有些变化，至少我们自己的感觉不是那么回事了。耳濡目染，国人犯傻的事太多。眼下的骗子多，但众多骗子的骗术，其实都不高明，好些招数，似乎从晚清民国就有了，一直使到现在。中间经公安机关多次提醒，但还是有上当的。一个张悟本忽悠人，还可以说是借了媒体的势，但最近出来的一个看病的大师，也没上过电视，单凭一张嘴，无需望闻问切，看照片就能开方子，也照样乌泱乌泱的人去给人送钱。越是垃圾到极点的励志书，心灵鸡汤，越是大卖。掉到传销骗局里的人，拉都拉不回来。一个假和尚，骗财骗色，动辄上百人上百万，骗局破了，人都不悔。

前一段腾讯网做年终专题，其中有一个是“笨蛋时代”，得到网友的热烈响应，看来，好些人也知道，包括自己在内的众多国人，的确有点犯傻。可是，奇怪的是，这个年代，其实大家都在追求智慧。最早气功热，打动人的一个幌子，就是可以增进智慧。后来兵法书大卖，心灵鸡汤盛行，人们也是期待从这些书里寻找智慧。无论什么层次的年轻人，骂他们什么都行，就不能说人家智商低。智商这个洋概念，也就是在这些年才盛行起来，在我们年轻的时候，哪里听过这种说法？

晚清时节，不安分的诗人龚自珍，有感于时代之平庸，感慨说，不仅为将为相者没有才情，连商人，甚至小偷，都没有才气。因此，万马齐喑。晚清的状况，是因为清政府长期的政治高压，众多严酷的文字狱，弄得人们路不敢多走一步，话不敢多说半句。智商或者说才情，都被憋回去了，窒息掉了。那是万恶的旧社会！可是，现在中国人在追求智慧，但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却也没有半点智慧。学那点东西，都是知识，而且是标准答案式的知识。

鲁迅先生写他家屋子后面一棵是枣树，还有一棵也是枣树时，心里是怎么想的，鲁迅自己都未必知道。但我们的教科书上却有唯一的标准答案。甚至连数理化，怎样答题，都有标准答案，按照标准的演算套路做，就正确，不按标准来，即使得出正确的结果，也要扣分。这样培养出来的学生，首先是成了宠物猫，非得主人把标准的猫粮喂给他们，才能活下去。再不就是成了死背套路的武术门徒，如果对打的时候，对方不按套路出拳，就不知道怎样应对了。回家能被自家的婆娘，用擀面杖给打得爬不起来。

所以，在这样的教育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人们，即使在追求智慧，也是没头苍蝇，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精神食粮。没有起码的辨别能力，逮到垃圾，只要同伴都说好，就趋之若鹜。甚至原本追求智慧的动机就不纯，无非是想要学点权术和谋略，学会了好去玩人，自己做诸葛亮，把别人当阿斗。学了几句皮毛，就急于操练，结果被人看破，反被人家玩了。直到财也破了，人也栽了，还都不醒悟。

现在经常受骗上当之辈，除了少数是上了年纪的人之外，其实多数是年轻人，受过教育，甚至是高等教育的人。这些人在沉迷于智慧的追求过程中，往往连做人的常识都没有。因为只要有点常识，很多骗术，很多垃圾，其实不难识别。他们不是忘记了常识，而是因为多年受教育的定式，在思维中干脆排斥常识。因为常识档次太低，过于平常，不屑一顾。

见了太多这样的大学生，他们可以哼哼呀呀地吟诗，可以写一些滥情的散文，但却写不好哪怕起码的应用文。平时不看书，即使在网上的阅读，也只能读懂那些最网络化的文章，漫说哲学，就是说点历史，也得网络文体才能接受。对于他们喜欢的网络作家，即使没有了文字，也一往情深，死忠到底，天天跟博客。把阅读这种原本理性的活动，变成了盲目的追星狂热。

国人的确在变傻。变傻的最大罪魁，就是学校教育。但是讨厌而且离开了学校的人们，虽有这个心肠，却并不知道如何让自己变得聪明些。越是追求智慧，结果却变得越傻。国人，真的傻了。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政治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