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小鲍庄》中的“仁义”

时间:2022-08-08 03:36:45

摘要:“仁义”是《小鲍庄》中的关键词,它是庄里的人共识的为人处世之道,也支配着他们的言行以及相互关系。小说中的核心人物捞渣是从小被人称赞为看上去就“仁义”的孩子。然而捞渣的“仁义”与小鲍庄的“仁义”并不是同一种“仁义”。捞渣的“仁义”是真“仁义”,是“仁义”之根,而小鲍庄的反面的“仁义”则是假“仁义”,是伪善之果。

关键词:真“仁义”;假“仁义”;“仁义”之根;伪善之果

中图分类号:I20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949X(2008)-04-0081-02

80年代中期,有不少作家创作了有关对儒家传统文化看法的作品。在这个文化背景下,王安忆讲述了有关仁义的故事,她的中篇小说《小鲍庄》于1985年问世,这是王安忆小说由单纯走向丰厚的标志性作品。

《小鲍庄》借对淮北一个虚化了时代特征的小村庄的描述,来表达作家对儒家文化的“仁义”精神与对这一精神崩溃的理解,对“仁义”进行了多角度的透视。小说采用了共时态的叙述结构,在一个大的洪水故事里,又讲述了几个并列的小故事,也展现了几组人物关系:捞渣与鲍五爷之间既玄妙又感人的关系,小翠与文化子,建设子之间的爱情纠葛关系,拾来与大姑,二婶之间的异态关系,鲍秉德和他的疯妻子以及后来的麻脸婆之间的反态关系。还有一个庄里的“文疯子”鲍仁文的故事。

小说中的核心人物捞渣就是出生在这样一个环境中。捞渣满地乱爬了。小脸儿黄巴巴的,一根头毛也没有,小鬼似的。就是笑起来的模样好,眼睛弯弯的,小嘴弯弯的,亲热人,恬静人。大人们说他看上去“仁义”。这是小说中第一次对捞渣的正面描写。“作为一个儿童,捞渣善良的天性在这个”仁义之乡“里得到了最充分的发挥” ,他似乎生来就是行善的。

作者认为,小鲍庄的“仁义”和捞渣的“仁义”并不是同一种“仁义”。捞渣的“仁义”是出自于一种天性和一种本能,他所做的“仁义”之事,皆是本性使然。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出于不忍心,不忍心看见别人孤独,不忍心看见别人哭,甚至对小小的虫子也有不忍之心。捞渣的“仁义”是真正的仁义,他不求回报,不要求别人今后要施恩于他,甚至他还不懂这些。捞渣的善行善心只是一种生来就有的本能,是纯真的人的童年的完美体现。这一点和小鲍庄的“仁义”是有所不同的。

再看小鲍庄的“仁义”。鲍五爷死了孙子社会子,村里的人都来安慰他,保证以后供养他;鲍秉德家里的疯了,鲍秉德没有遗弃她,认为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不能不仁不义。同样是在这个村庄中,人们也会做出不仁义的事情。纵观全书,还是反面的“仁义”要多一些,它们更能引起人们的反思。在这里只说两个例子。捞渣的娘收养小翠子,看上去是仁义之举,但她有着自己的盘算,让小翠子成为自己家的童养媳,将来是要她和建设子圆房过日子的。捞渣娘担心小翠子不会乖乖地和建设子过,一想到这里,“难免觉得自己要吃亏”,她就拼命地使唤小翠子,以至于小翠子越来越严肃,笑模样都少了。捞渣娘的“仁义”是出于私心之举,“仁义”到最后剩下的只是自私与对小翠子的刻薄。鲍秉德家里的因为生下了几个死胎,“暗地里就有人说怪话:兴许是做姑娘时不规矩来着”,鲍秉德家里的没有反抗的资格,她无法证明自己在做姑娘时是否规矩,更没有反抗的能力,最终疯掉,“换取”到了庄里人的同情。死掉之后,她才能够脱离这怪话的羞辱。“为了维护仁义,可以传播莫须有的流言蜚语,同样为了仁义,又可以自行终止这种传播” 。

“儿童时代的”仁义“之根――真”仁义“结出了伪善之果――假”仁义“,但还保存着”仁义“的外壳――成熟到僵死的儒家之礼。” 很显然,捞渣的“仁义”是真“仁义”,是“仁义”之根,而小鲍庄的反面的“仁义”则是假“仁义”,是伪善之果。即使这种礼是违反人的天性的,但是它作为小鲍庄的“最高准则”,不允许有人叛逆它。在小说中,作者没有全盘否定“仁义”,她肯定赞扬的是捞渣的真“仁义”,这种“仁义”象征着儒家文化中尊老,敬兄,爱友的优秀文化精神。含蓄地否定和批判了小鲍庄的反面“仁义”,这种“仁义”象征着儒家文化中封建落后的思想。也正是这些反面的“仁义”,或者说是愚昧的“仁义”长期统治着小鲍庄,就有了鲍彦山们的麻木冷漠,鲍彦山不停重复着“就那样”,而当二婶与外村的拾来相好后,鲍彦山却带领一大帮人去守住小鲍庄的“仁义”,痛打了一顿拾来和二婶,认为二婶是“不要脸的娘们”。而偏偏是鲍彦山们代表的“仁义”有绝对的发言权,以致小鲍庄永远被围在鲍山中,寸步难行。从这一点来看,也是一种民族生存的悲剧。

最终,真正的“仁义”化身――捞渣死了,在一次洪水中,他“是为了鲍五爷死的”。这更能体现出捞渣是真正的“仁义”之人,在生与死面前,小小年纪的他还是出于不忍心想将生的希望留给了鲍五爷。小说中这样描写到一老一少的遗容:“那老的展眼舒展开了,打社会子死,庄上人没再见过他这么舒眉展眼的模样。那小的亦是非常恬静,比活着时脸上还多了点红晕”。作者不无用意地平添了一笔神秘主义的绚烂色彩,给人物加上了一层朦胧的诗意的光辉。随着捞渣的死和他成为“少年英雄”,小鲍庄的人也因为“少年英雄”而改变了各自的命运。鲍仁文写出了报告文学,圆了作家梦;鲍彦山家盖了新房,建设子在农机厂上了班,“现在轮到他挑人家了”,最终娶了媳妇;小翠子和文化子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相爱,不必偷偷摸摸地在夜里约会了;甚至拾来也因为打捞上来捞渣的尸体而不再受到别人的歧视,“庄上人都要敬着拾来三分了”。

说到这里,应该有必要谈一下小鲍庄的源起和传说,与现实之中的对应关系了。作者在设计小说的开始就颇具匠心:七天七夜的雨引来了洪水,洪水淹没了世界,人类就在这洪荒世界中与长虫一起出现了。小鲍庄的来历,看上去有点荒诞不经,似乎是作家漫不经心地虚构了一个人为世界的起源:一个官儿因治无效,带了妻子儿女到鲍家坝的最洼处安家落户,以赎前罪,从此这里便开始繁衍人口,成为一个庄子。然而有了这个引子,“小鲍庄所遭受的一切灾难都获得了一种象征性的历史感:生活仿佛赎罪”。 赎罪的主人公就是捞渣。如果说小鲍庄的祖先因为治水不利给子孙带来了还不清的灾难,那么捞渣却因被洪水夺去生命而赎还了小鲍庄所有的灾难。随着他的死和他成为“少年英雄”,小鲍庄村民所面临的困境也正如上文所述相继消除了。

小说对捞渣死后的状况描写是一场把捞渣偶像化的滑稽闹剧。“按照当地的政治需要、宣传口径和习惯技法,捞渣在经过一番修剪、整理、改造之后,被拔高为时代的小英雄和精神文明的典范。” 如果鲍仁文并没有写这份有关捞渣的报告文学或是说写了但是并没有得到重视,那么政府不会把捞渣认定为“少年英雄”,那么鲍仁文还是无法圆梦,鲍彦山一家还是住着黑洞洞的房屋,建设子还是不能顺利地脱离光棍的行列,小翠子和文化子还是要等。

在小说的结尾,小鲍庄的人交了好运。但是假“仁义”仍然存在,仍然统治着人们的思想,而真“仁义”早已变成“永垂不朽”这几个字,捞渣为小鲍庄这幅略带陈腐气息的社会图画带来的一团亮色和暖色也消失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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