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安抚

时间:2022-08-06 04:54:56

一个星期六的早晨,我开车一路行驶,打算去城里办些事情。在我们社区树阴遮日的马路上,我看到红色警灯闪烁,一群人围聚在路旁。像大多数行驶的车辆一样,我放慢车速,想探究发生了什么事。

令人感到惊恐的是,我目睹到人行道上有一块黄色篷帆布,覆盖在一具尸体上。在尸体四周,散布着八九辆撞坏的自行车。我年轻时曾是一名自行车爱好者,经常骑车出行。将轿车停在一处角落,我走近人群,发现人们都静静地站在那里,沉思着。

“发生了什么事?”我一面询问一位妇女,一面挤进人群。“一队自行车爱好者中有一名车手的车胎爆了,于是大家就停在人行道上等待他修理。”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指着覆盖着帆布的尸体说道。“一辆大卡车转弯时速度太快,失去控制,—下子将车撞入自行车队之中,结果压死一名车手,压伤多名,现在伤者都被救护车送走了。可怜的年轻死者就躺在这里。”

我在人行道上坐了下来。警察们正在用黄色塑料带子围出禁入区,并对肇事者进行盘问、调查。这个卡车司机也是一名年轻人。在不远处的草坪上,肇事的卡车还停在那里。

我那天没有再去办事,而是在人行道上坐了一个多小时。我为那个失去生命的年轻人感到惋惜,也为他的家庭失去亲人感到心酸。三个月后,我才意识到为什么我会“碰巧”出现在事故现场,我为什么没有让自己很快离开那里。

我的孙女奥特姆在一所中学任职。一天,她打电话来要我帮她做一件事。

“你一定得帮我这个忙,”奥特姆央求道。“与我一起工作的一名同事,她的儿子在几个月前的一次骑自行车事故中被汽车压死了。她现在总是工作一阵子,就会跑到后屋伤心地哭一会儿。你知道怎样去安慰一个人,所以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骑自行车事故?我突然明白了,原来那天死去的年轻人就是与奥特姆一起工作的同事的儿子。

我告诉孙女我必须认真考虑—下,我是否能在不刺激人家的伤感情绪下帮上忙?毕竟这位女士并不认识我,而我也不认识她和她的儿子。我苦思冥想,让思绪沉浸在自己称为的“宁静区域”之中,一个计划逐渐生成,但是并不能确定这一想法能否见效。我请奥特姆转告这位女士,我的确承担过不少临终安养院的事务,但因为这位女士身处的文化、风俗背景与我们的并不相同,可能不清楚临终安养院的内容。奥特姆按照我的意思去做了,并且将我的电话号码给了那位名叫莎赫玛的女士。

当莎赫玛打来电话时,我感到十分惊奇。她一直在电话中哭泣。我的直觉告诉我应该到一个既不是我家又不是她家的另一个地点见面比较合适。我询问莎赫玛是否愿意在公园里与我会面。我告诉她这个公园很安静,我们可以选一张野餐桌好好聊聊。她答复说她唯一能与我见面的时间是上午7点以后。我表示同意,并建议她把家庭的相片簿带来。

第二天,我拎着一只大茶壶,拿着两只杯子先到了公园,等了10分钟后,还不见莎赫玛出现。正当我推测原因时,只见她抱着好几本相片簿,步履蹒跚地向我走来。

莎赫玛仍在哭泣。我起身迎上前去,接过相片簿,放在桌子上,然后与她做了一个态度诚挚的拥抱。我们俩静静地坐着,至少持续了5分钟,没有说一句话。莎赫玛是一个小个子女性,是一个来自遥远国度的新移民。我用手抚摸着她的肩膀,让她尽情地哭泣,当我给她递纸巾时,发现她使用的是一块彩色的手帕。

我们俩边喝着热茶,边浏览着相片簿每一页上的照片。莎赫玛缓慢地翻着每一页,并给我介绍照片上她家族的每一名成员。每当莎赫玛的儿子出现在照片上时,我们都会长时间地端详一番。她儿子的照片陈列从婴儿时代开始,随着年龄的增加,一幅幅生动的画面展现在我们眼前:幼儿园的玩耍,小学里的赛跑,中学里的篮球赛、演讲,大学的毕业典礼……她的儿子显然是家庭之中一颗耀眼的新星,尤其是母亲生命中的企盼。他个子高高,皮肤略显暗棕色,有着电影演员般的英俊。

待到我们合上相片簿的最后一页时,莎赫玛已不再哭泣,在几个瞬间,还偶尔露出自然的微笑,并轻轻地用手抹—下眼角。我们一直没有谈起我在临终安养院的工作,我也没有刻意用任何“生动”的语言去安抚她。我只是间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肩膀,用真诚的目光与她对视一下。我们是两个懂得悲伤感受的、来自不同文化传统的女性,在各自生活的某一交叉点,融合到了一起。

我告诉莎赫玛,如果她愿意的话,请随时来找我,我们可以成为知心朋友,一起去购物,一起去图书馆、博物院,一起去公园散心,聊天……莎赫玛表示说她觉得在她最艰难的人生阶段能遇到我这样慈善的长辈,真是一种幸运。她希望能与我成为忘年之交。

随后的几天,我们相约去了购物超市、图书馆、咖啡厅、电影院……每到一处,我都耐心地给莎赫玛介绍当地的风俗、历史、地理、气候……

我打心底里相信,莎赫玛从那天开始,心中的悲痛正在渐渐地消失。大约一个多星期后,我收到了她的一封充满美好语言的来信:“……感谢你对我的帮助,感谢你对我亲爱的儿子表达的兴趣和仁慈之心……”

对我而言,最令人欣慰的是,奥特姆说莎赫玛已经不再躲到后屋去哭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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