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与狐狸

我的爱弥儿是不会去背诵课文的，即使是每个孩子都要读的拉・封丹的寓言。我们要明白：寓言中的语言并不是寓言，如同历史中的文字并不是历史一样。糊涂的人把寓言当做孩子要学习的道德准则，丝毫没有去考虑寓言是杜撰和虚构的，其中的谬误很多，甚至与真理相背离。用寓言的方式给孩子讲真理，如同用厚厚的幕布把真理遮盖起来一样。拉・封丹的寓言又有几个孩子能真正看懂呢？

在拉・封丹的寓言集中，我认为只有五六篇寓言是洋溢着孩子般的天真气息的。其中一篇寓言是他的杰出之作，现在，我将这篇寓言逐行逐句地分析一下，然后得出我的结论。

“乌鸦先生在一棵树上歇息，”

“乌鸦”是什么？“先生”这个词用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在一棵树上歇息”是诗歌的倒置手法，如果想弄明白先要分清散文与诗歌的区别。

“它嘴里含着一块奶酪。”

假设孩子没见过乌鸦，他是无法想象“乌鸦把一块奶酪含在嘴里”的样子，自然中极少有这种情形出现。

“狐狸先生被美味所引诱，”

对狐狸来说，“先生”是很合适的头衔！狐狸真正的性格和寓言中所写是有区别的。“引诱”这个词也是很难懂的。

“向乌鸦这样说，”

狐狸能说话，而且，它还能讲乌鸦的语言。“喂！你好，乌鸦先生！”

如此使用“先生”这个词，小孩子会忘掉这是一种尊称。

“你多美呀！我觉得你多好看呀!”

重复是一种艺术手法，我可以理解。但是，对学生而言，只能让他们学会嗦的表达方式。

“不要撒谎，要是你的歌喉，”

狐狸在撒谎，它还叫乌鸦不要撒谎，孩子会怎么想呢？

“媲美你的羽毛，”

让孩子把“声音”和“羽毛”加以比较，你知道难度吗？

“就让你成为百鸟中的凤凰。”

什么叫“凤凰”？又牵涉到神话中的动物了。

“听到这些话，乌鸦乐得忘乎所以，”

作为老师也很难将这个成语向孩子解释清楚。

“于是，为了显示他美妙的歌声，”

孩子肯定想听一听乌鸦美妙的歌声。

“把嘴一张开，奶酪就掉到地上。”

孩子一定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张嘴与奶酪掉落之间是有逻辑关系的。

“狐狸抓着奶酪，说，我的好先生，”

好心竟变成愚蠢。

“你要知道，所有阿谀奉承的人，”

太笼统。

“都靠他所吹捧的人生活。”

十岁的孩子肯定听不懂的。

“花一块奶酪学这个教训，真是值得。”

孩子很难读懂寓言中暗藏的玄机!

“乌鸦又羞又气，”

又说重复话了。

“发誓――可惜晚了――从今再也不上这种当。”

“发誓”！哪个老师敢向孩子们解释“发誓”的含义？

我认为讲得够详细了。这里，我不禁要问，对于孩子来说，是否需要告诉他们：现实中有为一己之利撒谎的人？读过这篇寓言的孩子，肯定会笑乌鸦笨，而且无一例外地都会喜欢狐狸。对孩子们来说，这是多么可怕的教育啊！

拉・封丹先生，我本人可以读你的书，而且很尊敬你，要从你的寓言中受到教益。至于我的学生，原谅我吧，一个寓言也不会让他学。我认为读书是孩子们在儿童期遇到的灾难，爱弥儿十二岁时还不太清楚什么是书。

现实情况是人们都在挖空心思，寻找读书识字的好办法：有人发明了单字拼读片；有人把孩子的房间变成了印刷厂；洛克则主张用字骰教孩子识字……其实，有一个办法是最为可行的，但一直被人们遗忘了。这个办法说来很简单――“让孩子们有学习的欲望”。只要孩子有学习的欲望，随便什么学习方法都是可行的。当爱弥儿接到一封请柬，邀请他赴宴、游览、划船或看戏时，没有人给他念上面的字，结果把时间错过了……爱弥儿又接到一封请柬，他很想明白那些话的意思，却没有人帮忙，只能自己尽量地试一试……此时，爱弥儿肯定会想：如果我认识这些字该多好呀！

我再补充一句，可以作为一个重要的准则：欲速则不达。不急于达到目的，反而可以十分迅速地达成结果。我的方法肯定会遭到人们强烈地反对，但我还是请你们继续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