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舍重建的成本价

1500元―2000元／平方米，这是都江堰市教育局副局长王蜀勤、广元市教育局副局长向聪兰报出的校舍土建成本，并不包括课桌、电脑、教学用具等费用。

400元／平方米，这是10年前四川省北川县曲山镇海光村“刘汉希望小学”的土建造价。这栋“史上最牛”的1268．5平方米的三层教学大楼，比当地商品房平均造价低了100元，因为有着粗大的钢筋和结实的水泥，保全了500多名师生的性命。

来自四川省建设厅的数据显示，此次汶川大地震中，重灾区学校倒塌面积达200万平方米，占总倒塌房舍面积的1．3％。“要把灾区学校建成中西部教育发展的典范，要把学校建成最坚固和最安全的地方，在灾难发生时，学校应成为群众的避难场所。”6月16日，教育部部长周济在机关处级以上干部大会上强调。

10年后的今天，捐建一所“最坚固”的灾区学校，到底要花多少钱?重建成本是如何构成的?灾区各地需要捐建的学校到底有多少所?捐建方式有哪些?

灾区学校为何动辄千百万元?

“我有一帮朋友，想捐建一所小学，能力 他们报一两千万，一下把他们的热情给吓回去有限，也就一两百万，结果他们一打听，有人给 了。”成都的建筑设计师刘家琨告诉《新周刊》。

在震后的第3天，刘家琨便带领同事前往灾区调研房屋损坏情况，同时，联合国内外20余家建筑设计工作室的同行参与灾后重建行动，此外，为了即时沟通信息，他还建立了“汶川震后再生”，赈灾博客。

《足球》报记者李承鹏也有类似遭遇，他在5月27日《救助需要一点人性，重建不要搞成钻石拍卖会》的博客中写道：“据和我们共建‘安心学校’的置信经理说，他们在和一些灾区部门联系时碰到了软钉子，不仅当地倨傲地要求企业自行报上修建计划和手续，而且因为现在排队重建学校的企业很多，所以价格也一路高涨，献爱心搞得像钻石拍卖会一样，没关系还进不去。我还听一个朋友说，他们准备花200万给老家捐一所希望小学，也就是房子不倒人人可读的那种，可当地部门一张嘴就报出：660万、1000万，从成本而言，在农村县镇建一所希望小学怎么可能这么高价格，那些倒掉的房子在修建时也许只花了50万，最多一百来万，重建却得花660万、1000万。套用股市的话，是不是叫‘大盘震荡，一路飙升’?”

负责灾后校舍重建的灾区教育部门，对来自全国各地有捐建学校意愿的企业和个人表示极大的热忱。目前，总理视察过的都江堰聚源中学、新建小学，德阳汉旺中小学和东汽中学均已被企业认捐。

都江堰市教育局副局长、灾后校舍重建项目组负责人王蜀勤向《新周刊》透露，地震前，都江堰市共有90多所中小学校，震后只剩60余所，其中需要捐建的有30多所，“已被登记捐建的有20多所，剩下还有七八所大的学校，原来有两三百万元、四五百万元的，现在剩下来的起码要1500万到2000万元。”王蜀勤说，最大的一所学校达30亩(约2万平方米)，灾后学校合并、建材涨价是导致学校重建资金大幅上涨的原因之一。

“我们有480多所学校都需要灾后重建或者部分重建、维修，”广元市教育局副局长向聪兰语气急切地告诉《新周刊》记者，“现在我们大量需要这种援建单位。”她说：“捐建一栋楼，小学校可能几十万，中心小学小点上百万，大点两三百万，当然，上不封顶。”向聪兰还透露，震前，广元市有666所学校，震后剩下654所，而需要重建和修缮的达480多所，目前，来自浙江、广东等地的企业捐赠从50万元到几千万元不等的重建资金，其中最大的一笔捐赠来自浙江慈善总会，“有六七千万元，可集中建两三所学校。”

向聪兰分析，校舍重建资金量大、成本上升有几个原因：一是地广人稀，有的教学点将被去掉，学校数量在缩小、规模在扩大；二是重建校舍将采用全框架结构、抗震标准将提高到8级以上；三是地处山区，运输成本比较高，“要分远近，远的要高点，近的要低点。”

主管科教文化的汶川县委副书记张志宏说，一所乡镇学校重建的资金一般在1000万到3000万元，为尽量整合教育资源，三江、水磨、绵、雁门等地将建一些中心校、完中、完小，每校学生约500到1000人，“我们县城威州中学的重建计划投资1．5亿。地震前，我们就准备划200亩土地建设威州中学，征地手续都在签署了，就地震了，我们现在还是坚持原来的建设目标，要把威州中学建设成为民族地区全省知名、全国一流的中学”。

德阳市教育局局长毛君甫曾对媒体表示，德阳市原本有各类学校1237所，震后，全市70％的校舍垮塌或成为危房。另据《南方日报》报道，北川县中小学校复建规划方案已初定，震前原有的82所中小学、幼儿园将合并为48所，重建的学校将分为四个等级：规模为400―500人的学校，投入约为600万元；规模为800―1000人的学校，投入约为1500万―2000万元；规模在1500人左右的学校，投入约2500万元；而作为全县唯一完全中学的北川中学，将建成规模为5000人的学校，投入至少2亿元。

成本贵过成都电梯公寓?

1500元―2000元／平方米，这是都江堰市教育局副局长王蜀勤、广元市教育局副局长向聪兰报出的校舍土建成本，并不包括课桌、电脑、教学用具等费用。

“绝对不可能，”广州市一位有着10年建筑经验的结构工程师徐克(化名)对《新周刊》记者表示，“广东六七层的多层建筑，钢筋混凝土，框架结构，土建成本也就300块钱左右，都已经很好了。”五六年前，他曾经在梅州山区建造了一所五层楼的华侨希望小学，“捐了90万就建起来了，价格三四百元／平方米。”徐克认为，即便考虑建材成本涨价等因素，重建校舍的土建造价，“绝对不会超过500元／平方米，这还包括了管理费、建筑税，如果是希望小学，这些和地皮应该是免费。”

“没这么高吧?”这是四川华慧工程造价咨询有限公司综合部主管刘章德的第一反应，他随后向《新周刊》记者解释，“但很难说，现在要求比较严格，可能要钢筋混凝土比较多，那个成本是比较高的。”刘章德透露，成都目前的高层电梯公寓每平方米土建成本在1500―1600元间。

刘家琨分析，灾区校舍重建报价较高。可能是因为有灾区教育部门拿北京市重点学校作参照系，成本中还包括了桌椅板凳等所有教学用具，“他们情有可原，并非谎报价格，把本来600块要报成1000块，其实，只是把基础学校按重点学校超标准地报，但这样，也是不合适的。”刘家琨还提到，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蒙昧指数”也可能是推动成本上升的因素。

为了给一些热心捐建学校的团体提供参考，刘家琨特意制作了一份《中小学造价估算表》(详见附文)，造价为1200―1500元／平方米，“估算按混凝土框架结构计算，已考虑

到材料价格上涨，和对抗震要求的提高，其中已包含土建、总平面、给排水、强电、弱电等基本设施，不包括课桌、电脑、办公设施、国家税费、教师学生宿舍等辅助设施。”他分析，“教育用地为国家划拨，若在原地重建不应存在土地价格问题。”

刘家琨认为徐克500元／平方米的校舍土建报价太低，“前两年，成都修一个普通的框架结构办公楼，八九百块钱都是要的，一般说框架，报900块、1000块，是一个市场上很正常的价格。”刘家琨为此专门咨询过搞预算的专业人士，“他们觉得1200元不高，是合适的。”刘家琨还从一位日本建筑师那里拿到一份捐建预算提案，土建报价为1000元／平方米，“他们想捐建日本比较成熟的抗震学校，做个示范。他们自己提供设计方案，提供建材，自己请施工队。”

如何让校舍重建变得安全透明?

在仔细估算校舍重建成本之外，更关键的问题或许是，如何在捐建程序中，让每一分钱都实实在在地花在购买粗大的钢筋和结实的水泥上。

汶川县委副书记张志宏表示，汶川欢迎社会各界的各种校舍援建方式：可捐建一所学校，也可捐建一栋教学楼、宿舍楼、实验楼等，可以命名。“在程序上，我们可以尽快签订合作意向书，我们会尽快尽好地办好。如果援建单位担心进度、质量等问题，还可自己组织实施，但这一切要在符合相关法规和总体规划的前提下。”

广元市教育局副局长向聪兰说：“我们充分尊重捐赠者的意愿，方式灵活。”她还说，捐建者将资金打入广元市教育局下设的基金会，“专户存储专户管理共同监督，可以按照工程进度、按照捐赠者意愿，由捐赠者参与整个资金的拨付过程管理，这钱我们一分钱也不敢挪用，也不能挪用。比如说，你可提出分次付款，开工付1／2，工程进行一半时，再付剩下部分的一半，竣工验收时，再拨付剩下的部分。第二种，一次性拨付，参与工程质量监督，最后参加竣工验收。可以自己带建筑队自建，也可委托我们寻找有资质的施工公司。”

在捐建具体方式上，向聪兰说：“根据资金量大小，可以援建一座学校，也可以援建某一栋教学楼、综合实验楼，也可为留宿学生援建公寓，也可援建食堂，因为我们是山区，过去的食堂设施比较简陋。”

6月6日，教育部成立了“地震灾后学校恢复重建工作领导小组”，小组下设“学校建设标准与推荐方案设计组”，主要负责组织研究修订学校建设标准，配合有关部门，修订灾区学校抗震设防标准，提高抗震等级，明确结构体系和设计、施工质量要求，研究提出灾区学校恢复重建规划设计的指导意见。组织设计并遴选若干体现先进教育理念，适合城镇、平原、山区等不同情况的中小学、幼儿园、中等职业学校的校舍及校园建设规划方案，供灾区学校恢复重建选择。

但是，如何才能确保校舍重建质量?

有一些捐建企业提出的方案是，请全国最好的监理公司参与工程监理。广州结构工程师徐克对此并不乐观，“监理工程师也是要钱的，而且他很容易就会被那些老板收买，这只是一个形式，你请监理还不如请一个信得过、有信誉、有组织、有资质的施工单位，而且是异地的。”徐克说，最好的方式是自己带曾经获得过省优、鲁班工程奖的施工队前往灾区重建校舍，“他们要靠信誉吃饭，不敢乱来”，然后请当地质监部门检测，“反正他们捞不到好处，当地检查会更严格。”

照规定，如果资金打入当地专用账户，须请当地施工单位重建校舍，对此，徐克认为，“施工单位应面向全国招标，进行筛选，不要设置人为障碍。”

刘家琨则认为，无论是请全国最好的监理公司，还是从异地带施工单位，反映出这个社会最缺乏的东西是“诚信”，“建筑是一个社会系统性的东西，无论是你自己带施工队，还是这边的施工队，只要你监管得好，都可以。”

日本在建造学校时，还考虑到了“就学辐射能力”、“社区防灾避震辐射能力”，刘家琨强调，“我们应该学习这样的能力，提高学校建筑标准，虽然一次性投资高了点，但它是双重功能，而且是长久之计。”

刘家琨：《中小学造价估算表》

3班小学造价估计为50万―60万元，面积约300平方米

6班小学造价估计为100万―130万元，面积大约770平方米

9班小学造价估计为150万―180万元，面积大约1100平方米

(以上可能出现在较偏远地区)

12班小学造价估计为220万―270万元，面积大约1600平方米

18班小学造价估计为350万―440万元，面积大约2000平方米

24班小学造价估计为510万―630万元，面积大约4000平方米

36班小学造价估计为750万―930万元、面积大约6000平方米

18班中学造价估计为620万―740万元，面积大约4800平方米

24班中学造价估计为740万―910万元，面积大约5700平方米

36班中学造价估计为970万―1200万元，面积大约7600平方米

注：每班以45―50人计

捐建灾区学校的企业及机构不完全名单

绿地集团：捐建6所。其中所为都江堰市永久性九年制学校，造价在三四百万元左右，已确定校址，将采用钢结构等防震技术，预计可在今年秋天建成。

联合利华(中国)公司：在眉山捐建12所学校已开始选址。校舍的前期结构以及设计环节将由同济大学专家组完成。

宝洁(中国)公司宝洁公司向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希望工程捐款1000万元人民币，启动“宝洁希望工程赈灾教育基金”。第一笔善款300万元已启动、在绵竹重灾区援建第一批“宝洁抗震希望小学”。

中兴通讯：“中兴通讯关爱儿童专项基金”拿出600万元，用于捐建位于德阳、广元等地的中江县龙台中学、四川江油工业学校、利州区回龙小学等8所学校。华民慈善基金会，华安保险公司：捐资1800万元，在德阳修建九龙镇中心小学、蓥华中学。

山东绿叶制药：出资100万元，在四川德阳建立2所“抗震救灾春蕾小学”。

浦发银行：出资800万元捐建彭州市白鹿县一所九年制学校。

中国平安：出资3500万元，用于对汶川、北川两个重灾区的小学进行重建和修缮。

台资企业及机构：共捐献6400万元人民币，将在灾区修建128所学校，其中，台湾联华电子捐建40所；台湾同胞投资企业联谊会捐建35所；旺旺集团董事长蔡衍明捐建20所；金门酒厂实业股份有限公司捐建10所。

(辑／赵涵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