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漳州话和海南话声母系统的比较

现代漳州话和海南话各为闽南方言的一支，漳州是闽南方言的发源地，而海南话的存在则是闽南人曾经向南迁移的见证。

唐代陈元光对漳州地区的经略，不仅带来了先进的生产技术，也带来了中古时期中原的汉语。在这之前汉语已经不断地影响着闽方言的形成与发展，然而唐宋北民南迁运动带来中原汉语与当地的语言融合成为了现代闽南方言的滥觞，并最终促成了它的确立。之后闽南语随着闽南人的四处迁徙传播到了各地。

闽南方言各个方言片之间的语音区别体现在声母、韵母和声调三个方面。各方言片的声调都有平上去入，各分阴阳，具体调值虽各有不同，但调类大体一致。闽南方言的声母系统则相对清晰和稳定一些。时至今日，大体仍然可以用明清时期闽南方言韵书所归纳出的十五个字母来概括。这十五个字母为：

二者之间既有相同点：二者都只有一套舌尖前的擦音、塞擦音；又有不同点。不同点的说明是本文的重点。

一、送气字母和浊声母数量不同

漳州话的声母包有十五个（含零声母），与明清闽南韵书归纳的声母数量一致，在具体的音位上则不同。漳州话声母/b-m/、/n-l/和/g-/为互补关系，仍为三个音位。十五音的音位系统里/n-l/是分开的，也就是说漳州话声母比十五音少了一个，漳州话有入母“/dz/”，十五音没有。这样一少一多就达到了数量上的一致。

海南话的声母有十六个（含零声母），数量上和漳州话差不多，然二者在具体音位的数量上是不同的。差别最大的是送气音的数量，漳州话送气声母的数量有四个，分别是：/Ph/、/th/、/tsh/、/kh/，海南话南话没有送气声母。海南话的浊声母数量却比漳州话要多，海南话的浊声母有：/b/、/m/、/v/、/d/、/n/、/l/、/z/、//，总共8个；漳州话的浊声母有/b（m）/、/n（l）/、/g（）/、/dz/，只有四个，海南话的浊声母多出了四个。海南话浊声母/b/、/d/十分特殊，在其他闽南方言片中从未见过。

海南话有浊声母，但都不是从中古汉语继承而来的，原来的浊声母还是经过了浊音清化。在唐宋闽南人大量南移之前这里已经有人入住，他们有的也是中原移民，有的则是海南岛的原住居民。临高人分布在海南岛北部，他们大约在秦汉时期从两广地区迁到海南。海南话分布地区在地理上与临高话分布地区接壤，因此很多学者认为海南话声母演变与闽南境内相比悬殊，是受到了临高话的影响。这可以从临高话早期汉语借词中得到一些证据：

临高人迁到海南的时间较早，其借词的对象为两汉至唐宋时期，由中原南迁的汉人所说的汉语。因此它在海南话形成前就已经有了一些独特的语音特点。

在早期的临高话汉语借词中，临高人将汉语/p/、/t/借到临高话时在前面加上了紧喉音，发出的实际音值和临高话固有的浊声母/b/、/d/是一致的。如拍：/fk/，铁：/het，/欠：/xm/，尺：/sik/。古全浊声母的借入情况和次清声母一样，大部发成了/f/、/h/、/x/、/S/，少数词则分别念作不送气的/b/、/d/、/k/。这两个特点和海南话的声母系统很相似，根据他们形成时间的早晚，基本可以断定海南话的声母系统主要是在临高话的影响下发生演变的。

二、声母不同

上面讨论过的紧喉浊塞音 是海南话的显著特征，除此之外海南话声母有些是漳州话中所没有的，例如：/f/、/v/、/z/、/x/、//。而漳州话中相比海南话所特有的声母有：/dz/。下面是对二者的比较分析：

（一）轻唇音/f/、/v/

古无轻唇音，最早由清代语言学家钱大昕提出，现在基本已经得到学界认可。“古无轻唇音”，是说上古时期的唇音声母只有“帮”组“重唇音”声母，没有“非”组“轻唇音”声母，就是只有双唇音声母“帮/p/”、“滂/p/”、“并”/b/、“明/m/”，没有唇齿音声母“非/pf/”、“敷/pf‘/”、“奉/v/、“微/w/”。

然而现代海南话却有/f/、/v/两个轻唇音，它们是如何产生的呢？上文提到了海南话/f/的来源之一：受到临高话的影响将古次清音/ph/的全部和古全浊音/b/的大部发成/f/。在唐宋之际（一说在齐梁以后）一部分音从重唇音中分离出来，形成了一组与重唇音相对的轻唇音。这组音是非/pf/、敷/pfh/、奉/bv/、微//。海南话吸收了唐宋汉语的特色，因此/f/、/v/的另一个来源是古非母字。

同属闽南语一支的漳州话中却没有轻唇音声母，这种差别是如何产生的？假设移民使用同一种语言，那么这种语言成为强势语言的年代是否已经产生轻唇音；或者是某个地区的移民在数量上占有优势，他们操持的语言成为了强势语言，这种语言是否已经分化出了轻唇音，这两种情况都会对漳州话有无轻唇音产生影响。还有一种可能的影响来自于古越语。在汉人进入闽地之前，闽越原住居民在闽地区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尽管汉代时将一部分闽越人迁居到了别处，但大部分的人逃入了山林，过后仍在闽地生活。

总结漳州话中没有轻唇音的原因可能有：一、保留了上古汉语无轻唇音的特点；二、由于当地强势的移民语言还没有产生轻唇音；三、可能受底层语言越语的影响。

三、其它

现代漳州话和海南话的声母系统还有一些不同。一是古匣、群母演变不同。则读为/h/。现代漳州话中有一套浊音/b/、/l/，/g/，然而这套音是由发音部位相同的一套鼻音声母（/m/、/n/、//）鼻音脱落而来的，二者是互补的关系，（/m/、/n/、//）出现在鼻化韵前，/b/、/l/，/g/则出现在非鼻化韵前。而现代海南话还保留着中古时期的匣母//，影响二者的汉语时间有先后之分。

漳州话和海南话从本土闽语和海南闽语分离开来以后各自的际遇就十分不同，漳州话声母在唐宋定型以后受到的影响主要就是汉语历史上的几次语音演变，而海南话在海岛上与发源地闽南地区相隔甚远，又受到不同时期中原移民带来的语言冲击，并且与周围的语言进行了融合，地理上的亲近也导致了海南话和它周围方言的亲近。（作者单位：温州大学人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