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戛纳

吴家强

集电影编剧、漫画编剧、广告文案、人物采访撰稿人、酒评人及小说家等多重身分于一身，各类创作散见于中、港、台、马来西亚四地，“大中华酒评人协会”会员，切尔西足球会拥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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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应芝华士的邀请，来到法国戛纳出席第65届影展。虽然我从来不曾以电影工作者这身份自居，但好歹也是个写剧本的人，再加上把我带往世界不同地方的酒评人工作，再加上跟许多人一样，就是很单纯地喜欢看电影 ── 不敢说自己是电影迷，但踏足这个被影像气氛完全笼罩的沿海小城，心里还是有着多重的喜悦。可以踏上红地毯，欣赏导演Michael Haneke新作《Amour》，之后再往安排好的餐厅及特别场所进餐及投入派对，这绝对是人生的美好瞬间。

戛纳的天气很坏，雨一直在下，情况是只有更大或极大的雨势，最轻松的也是一场大雨。或许我这样说会令主办单位及所有工作人员感到懊恼及心生疑问，但是我真的打从心底里爱上这种局面。替我处理好项颈上领结的造型师女士，向我喃喃地说着这是罕见的雨，戛纳这些年来，很多很多届也没有试过如这般，雨竟然会下个不停，这月份理应是阳光普照的噢。

我再三说不介意，她还是觉得我是客套，并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薄荷茶给我，她也许真的不相信，我是被戛纳的坏天气迷住了。我的心已开了，眼前的都不算甚么，我享受着这些一连串的意料之外：灰白色的天空，湿冷的空气，卷起白头浪的海水，这些画面都有另一种风味。我穿好了订制的礼服，套上已擦得发亮的皮鞋，来到理发师面前。他示意我躺下来，要刮胡子。头发我在香港出发前一天才修剪过，所以没有太大改动。反而他不太满意我的眉毛，说最需要修剪修剪。于是我在众目睽睽下，就在这个嘉宾的化妆间，接受了这辈子第一次交托别人替我刮胡子。他用一柄锋利无比的剃刀，根据我的胡渣呈现的生长纹理前进，触觉很是爽快利落，我由最初的心情紧张，慢慢变得乐在其中，本来一直浮现在脑海的各种画面也烟消云散。可知道在电影中，特别是有关人生种种恶斗的情节，例如描述黑帮的，当有人在戏内走进理发店刮胡子，那人十居其九会被杀，在热毛巾盖过脸庞时，剃刀就会把他的脖子割开，鲜血染满衬衫和领带，情况就好像电影中但凡有警察准备晋升，也会在不久将来的枪战中被击毙一样。

一切完成之后，理发师细心地为我涂上滋润皮肤的乳液，而我舒服得快要睡着了。镜子里看起来我真是很整齐干净，工作人员也客气地称许我。理发师接着用微小的剪刀在我的眉毛上快速移动，把我有些凌乱眉尾变回整齐。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想起再早前的一星期，自己还是身处智利，10多天完全没有刮过胡子的生活，那时候彷佛是另一个人。我像野人般样子的时候，不过就在一个星期前，人生真是奇妙。

终于到了踏上红地毯的时候，工作人员举着伞，护着嘉宾下车来到剧场的入口。每一组嘉宾大约可以有20～30秒时间，让专属的摄影师拍照留念，虽然人山人海，但秩序却很好，特别是下着大雨的场面，竟然也没有一丝混乱，进入、停步拍照、继续前进，一切都井井有条。照片拍出来有些偏暗，有人看成是反高潮味道。然而我真的不怎么失望，我从来也不是一只浪漫的鸟吧？对着这些我所有的，我没有惊讶，事情本来就是如此，还是泰尔戈尔说得好，我们不能选择最好的，最好的选择了我们。是的，最好的戛纳选择了我。

至于大师的电影真是精彩绝伦，他跟所有演员接受了全场观众起立鼓掌，在我离开戛纳的几天后宣布获得了金棕榈大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