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律令》中的“先令”制度考述

时间:2022-07-21 08:53:28

《二年律令》中的“先令”制度考述

【摘要】在本文中,笔者就张家山汉简《二年律令》中的“先令”制度进行研究。并且笔者还将与其它历史文献中出现的“先令”制度进行参考对比。由此将使西汉初年关于“先令”制度的法律规定展现于世。对于“先令”制度的规定,从现已存在的材料来看,西汉初年的民事法律体系已经相当完备了。但这一法律体系只适用于普通百姓,统治阶级自有其固有的一套继承体系,并不是由法律具体规定的,尤其以至今还存疑的武帝遗诏简为典型。概而言之,在西汉初期,我国的成文法与习惯法是共存的。而习惯法往往被称为“祖宗家法”、“社会公论”、“民族传统习俗”等。

【关键词】二年律令;先令;遗嘱;遗诏;习惯法

“先令”一词多次出现在中国古代的相关史籍中,而张家山汉简《二年律令》中又出现两次,并且其法律规定已经非常完备,当然这基本上是在秦王朝法制体系上建立的,这使得笔者开始关注这项法律制度。

在《二年律令·户律》334-336号简写到:民欲先令相分田宅、奴婢、財物,鄉部嗇夫身聽其令,皆參辨券書之,輒上三三四如戶籍。有爭者,以券書從事;毋券書,勿聽。所分田宅,不為戶,得有之,至八月書戶,留難先令,弗為券書,三三五罰金一兩。

从这几枚简的文字记录中我们可以看出,“先令”确实是西汉初年的一项法律制度,对于规范西汉百姓的继承问题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并且其范围也是相当广泛的。从张家山247号汉墓出土的竹简中我们可以看出,它的内容不仅涉及到了田宅和财产,还有奴婢。而它的法律程序也是很严格的,必须由地方官来亲自主持,并且还要立下书面文书,一旦出现争议,必须有书面文书,如果没有的话,官方将不予受理。正是由于先令制度涉及到了百姓的根本利益,这就决定了它在西汉的民事立法体系中具有极为重要的地位,这在《汉书》中也不乏记载。

《汉书·景十三王传》中的记录如下:病先令,令能为乐奴婢从死,迫胁自杀者凡十六人,暴虐不道。

上文中关于先令的记录,主要是对于自己死后要求奴婢陪葬的一项遗嘱,并未提及所属财产的继承问题,也没有官方的人在场。可见,所谓的“先令”制度在内容上还是十分丰富的,其形式也是不拘一格的。

《汉书·杨王孙胡建朱云梅福云敞传》中的记录如下:杨王孙者,孝武时人也。学黄老之术,家业千金,厚自奉养生,亡所不致。及病且终,先令其子,曰:“吾欲裸葬,以反吾真,必亡易吾意。死则为布囊盛尸,入地七尺,既下,从足引脱其囊,以身亲土。”其子欲默而不从,重废父命,欲从之,心又不忍,乃往见王孙友人祁侯。祁侯与王孙书曰:“王孙苦疾,仆迫从上祠雍,未得诣前。愿存精神,省思虑,进医药,厚自持。窃闻王孙先令裸葬,令死者亡知则已,若其有知,是戮尸地下,将裸见先人,窃为王孙不取也。”

上文中关于先令的记载,也是交代自己的身后之事,主要是让他儿子在他死后把他简单下葬。儿子不想让老父亲裸葬,便征求父亲好友意见,父亲的好友也不赞成。此间也并未如张家山247号汉墓出土的简牍中规定的方式立遗嘱,而且内容也颇为不同。

《汉书·何并传》中的记录如下:疾病,召丞掾作先令书,曰:“告子恢,吾生素餐日久,死虽当得法赙,勿受。葬为小椁,亶容下棺。”

上文中记录的是何并给儿子立的遗嘱,其内容为何并死后的下葬方式。与上面两篇不同的是,此文中出现了官方人员来作先令书,比较正式。而内容与张家山247号汉墓出土的简文也是不同的。可见当时的“先令”制度应该是比较丰富的,这既是一种比较完整的法律形式,又具有民间的习惯性。

以上几条都是《汉书》中关于“先令”的记载,对于这几条,颜师古注曰:“先令者,预为遗令也。”而江苏省仪征胥浦一零一号汉墓出土有《先令券书》。可见,“先令”是死者生前对于死后的安排,也就是遗嘱。而这几条记载与张家山247汉墓出土的简文中的先令制度有所不同。《汉书》中的记载比《二年律令》要晚,在法律形式上,《二年律令》的规定比较严格,而《汉书》中记载的并不那么严格。从内容上来看,《二年律令》也远比《汉书》中出现的案例要丰富的多。笔者认为,法律形式上严格程度和内容上丰富程度的对比,极有可能是统治阶级与普通百姓的差别。也就是说,统治阶级的法律程序可以简化,而普通百姓则不行。在遗产继承上,统治阶级自有其千百年来相传的一套继承体系。从张家山汉简《二年律令》和《汉书》中关于“先令”制度的记载,我们可以看出“先令”制度在西汉前期已经非常成熟了。这也体现了西汉初年对于遗嘱的专项立法已经很完整了,也是汉代民事法律制度完善的一种力证。接下来笔者将主要就张家山汉简《二年律令》中关于“先令”制度的记载进行分析。

在《二年律令·户律》334-336号简中,关于“先令”的记载总共出现两次。其意均为预为遗令也。作为一项遗嘱制度已经可以肯定了。而在简文中我们可以发现,对于“先令”制度的法律规定是非常严格的,也是非常完备的。其规定如下:如果大汉臣民想要立下遗嘱,分自己所有的田宅、奴婢、财物等,需要由鄉部嗇夫亲自来听你自己说遗嘱,并且将遗嘱用三份券记录,各拿一份,以作凭证。如果到时候,为了遗产而起争执,则以券书记录为准进行遗产分割;如果没有券书,则不予受理。分了的田宅,先不立户,到了八月再立户,如果没有制作券书,则罚金一两。

从张家山汉简《二年律令》中对于“先令”制度的规定,我们可以知道,作为一项关于遗嘱的民事法律制度,这个时期已经非常成熟了。书面凭证已经得到法律独特的保护。假如没有券书,则官方将不受理争执。这个时期,对于书面凭证的特殊要求也是有一定范围的。大汉臣民立遗嘱需要书面凭证,这是由法律明文规定的,而西汉前期的皇帝,并没有立下遗诏,他们仍然以生前指定或死后由大臣们决定作为皇帝继承的方式。而后世的皇帝基本上都立有遗诏,可见书面凭证比口头管用。而西汉历史上最具争议的便是汉武帝遗诏,对于汉武帝是否立有遗诏,从一开始便有许多人怀疑。尤以燕王等一大批刘姓诸侯王为甚。而1977年甘肃玉门花海汉简的出土,又使汉武帝遗诏问题重新成为学术界探讨的重点。这次出土的汉简中有一枚觚,其内容如下:“制诏皇太子……慎毋敢妄……”从其内容来看,确实是以皇帝口吻立下的遗诏。对于此文的研究,张小锋先生研究颇为深入。对于此遗诏,结合张家山247号汉墓出土的《二年律令》来看,这份遗诏是霍光等人仿武帝口吻伪造的可能性是极大的。从《汉书》的记载来看,武帝确实留有遗诏,张小锋先生认为是口头诏书,笔者认为这应当是符合当时情况的。但“伪造”这个字眼未免有失偏颇。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作为武帝临终时的几个托孤大臣,按照武帝临终遗愿用书面形式表现出来是相当有必要的。这也就从另一个侧面反应了当时书面遗嘱的重要性,已经为广大人民所认同。而学术界对遗诏的真伪问题一直存在着很大的争议。在本文中,笔者认为,与武帝遗诏的真伪问题关系不大,而真正实质问题应当是书面遗诏的出现。这也就意味着“先令”制度法律形式上的重要性。也说明了一个更为本质的问题,即“先令”制度作为正式的法律已经为绝大多数人所认同。

民间情况的复杂性决定了其立法必定走在皇家的前面,而作为遗嘱的“先令”制度,势必先要在民间得以实行,才将慢慢的引入皇家。汉武帝遗诏的出土不正说明了这一问题吗?可见,任何法律都应当有一定的本土化基础,而这便是法律的实行者——人民。只有在民间有了一定的基础,才会慢慢的影响到统治阶级。唯有如此,法律才是最稳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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