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江阴要塞起义(下)

时间:2022-07-18 05:42:05

司令上山,坐镇指挥。刚打完炮,大家正想松口气,突然有人报告,戴司令从西山上来了。大家顿觉紧张,难道是二十一军告状,戴司令来兴师问罪吗?唐秉琳立即向戴讲述了打炮事,戴听后说:“夜间打炮有散布,他们陆军不懂。”嘿!这个最顽固的要塞首领,竟变成了“一堵挡风的墙”。

戴戎光上山时,我就在路边,眼看着一辆小吉普车、一辆中吉普车上下来十多个彪形大汉,全部有卡宾枪,有的还加一支短枪,气势汹汹。唐秉煜、李容有、我还有炮台卫士排长曹正海,不约而同聚在一起,商量对付办法:由李容有、曹正海出面,假称司令到总台,其安全由炮台卫士排负责,请戴的卫士班到指挥所附近的原雷达隐蔽部休息,并给他们准备烟茶点心。然后,炮台卫士一班负责封锁戴的卫士班。虽然我没有在卫士一班内部暴露意图,但机似乎看出些名堂,偷偷地给我一句耳语:“这挺机枪,你叫我怎么打我就怎么打。”我不发一声,使劲按了一下他的肩膀,表示对他的信任和赞赏。

接应大军,德荣头功。22日凌晨约1时,陆德荣在长山中段江边接到了渡江部队第一船,待集结约一个营的部队后,陆带着这支渡江先锋营避开驻军视线,迅速而安全地登上长山中段山顶。这条登山路是陆和徐以逊早就选择好的。驻军阵地位于长山东西两头,“十里长山”中间没有敌人。这是游炮团给二十一军移交阵地时故意设计的空档。登上山顶后,即分东西两路突袭,很快把敌军打跨。长山是东集团军第一个突破口,意义重大。

部队稍加整顿后即兵分两路,一路直插沪宁线,一路由陆德荣带领向西(约4000米)直奔黄山要塞大营房。走不多远,在马路旁的一个小村口,突然有人发问:“谁?口令!”陆以为是要塞部队,答:“上海部队!”孰料对方突然用好几只手电筒直照陆的眼睛,不由分说地把他抓起来。这时老陆才知道碰上接防的二十一军了,他灵机一动,突然大声叫道:“我是要塞部队与你们联系的!”在后面等候的我军团参谋长知情不妙,拿起冲锋枪就打,部队一面打,一面往里攻,敌人无法抵抗,丢下老陆,向肖山方向逃去。

老陆获救后,随即带两个班急步直奔黄山营房,其余部队快步跟进,天亮前到达营房大门口。门卫阻挡,陆对一位军官说:“已经渡江了,听到炮声了吗?快把部队撤回去。”这位军官愣住了,连忙命令部队撤回门岗。就在此时,我正奉李干令下山找渡江部队,在营房大门口遇到老陆。我立即问:“大门对面几步路远有一个贴地暗堡,解决了没有?”我住营房,所以知情,但老陆说:“不知道有暗堡。”我立即前跨几步,登上暗堡顶部,严词训斥:“快出来,不看形势吗?”随即,四个人带着一挺机枪、两支步枪慢慢地走出暗堡,嘴里还嘟哝一句:“没有命令叫撤出嘛。”到此,这个能容纳两个团食宿大营房的唯一大门被我军控制。

征明下令,敦促起义。22日凌晨2时多,肖山游炮团前哨听到枪声,并说看到了船,徐以逊当即向前哨部队连长假传命令:“团长命令,不许开枪,要抓活的!”不久,一营报告,抓到两个俘虏。王征明认为,抓到俘虏证明已经渡江。肖山离黄山仅三华里,已是兵临城下。如果渡江部队包围了黄山,就不能叫起义了,只能算投降。于是,王征明果断地给黄山唐秉琳打电话,敦促他及时宣布起义。当接线员接通电话后,王征明拿起话筒问:“你是谁?”对方答:“我是戴戎光,戴司令。”王闻之一惊,但立即镇定下来答:“我要找唐总台长。”随即唐接话,王大声叫道:“我已全线渡江,现在我代表第三野战军司令部命令你们,立即行动,调转炮口,配合我军渡江。”于是,唐把电话内容向戴戎光汇报,称:“是共军打来的,说他们已全面渡江,要我们投降。”戴听后训斥道:“这是共军宣传,想动摇我军心,不准再传播。”

王征明的电话,虽然是在无法预测后果的惊险情况下发出的,却收到了预期效果:督促秉琳及时宣布起义,并且没有被敌人识破。

秉琳接完电话后,借故走出指挥所,立即同李干、唐秉煜商讨,最终决定下令游炮团和守备纵队全部撤出阵地,到营房集合,立即执行。兵团首长的要求“让开正面”正是此举,实际上就是起义。

欢迎礼炮,以假乱真。“电话”事件后,秉琳借故去了三大台。不一会儿,戴电话找他,命令他打炮。秉琳说:“江面上什么目标都没有,我怎么打?”过了一会儿,戴又来电话,命令打江北新港。这下可麻烦了,李干说:“新港是我二十九军的渡江出发点,这个时候,除先头部队已离港外,肯定还有后续部队在港,不能打。”这时,唐秉琳把事先预备的佯攻计划用上了。

当时,我站在一门炮的炮台旁,只听二长丁佩基在复诵唐总台长的命令:“目标正前方,远距离放。”周边的几门炮同时发出隆隆炮声。我听到一个士兵问:“炮长,怎么听不到爆炸声?”炮长故意答道:“傻瓜,不是远距离吗?这么远你能听到爆炸?”这是渡江前秉琳与丁佩基精心设计的打假炮计划:一是把炮弹的引信拿掉,二是打出去的炮弹不拔保险闩,打的是不爆炸的炮弹,弹着点在靖江城北边一块大空地上,这叫佯动射击。可是,炮科内行的戴戎光有所察觉,当即大声叫道:“你们打的什么炮啊?!是欢迎礼炮吗?!”大家一听,都紧张起来,秉琳立即下令切断电话线。

切断电话,司令哑巴。我和李容有还有一个士兵,带上事先准备好的工具,火速跑步下山,几分钟后,在半山腰找到了原先定点的电线杆,我爬上去按李容有的指点,切断电线。回来的路上又把戴戎光在山上指挥所通山下总机的线也切断,使他成了“哑巴司令”。戴戎光打不通电话,气急败坏,走出指挥所时,天已蒙蒙亮,“只见满江船只如入无人之境,黄山营房东西已被占领”。他自知大势已去,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指挥所,和衣躺在床上考虑后事。

要塞司令,缴枪投降。徐以逊的主要任务是接渡江部队,但没有指定地点,怎么办?哪里有枪声就到那里接!终于天快亮前,他找到了自己营的排长胡长林,随即带领部队进入黄山营房,见到了陆德荣和我。我们经商量认为,最紧急的情况是:山上指挥所戴戎光及其卫士班还没有缴枪呢!于是,徐以逊率由营长丞民带队的一个排上山找指挥所,刚走不远,先后见到了吴铭、秉煜,他们也是下山找的。一行人随即由熟门熟路的秉煜带路上山,途经第一大台时,吴铭见到唐秉琳,高兴地叫道:“是时候了,上来了!”唐会意地用手指向戴的指挥所。在快近指挥所时,大家停下稍加商讨如何迫使戴缴枪,然后进入指挥所。吴铭、丞民先后讲话宣布已全线渡江,要塞官兵已战场起义,命令戴缴枪投降。戴说:“是否允许我召集连以上军官,告诉他们完整投降?”丞民当即识破他的缓兵之计,脱口而出:“这不需要!”戴无可奈何地交出了他的手枪,并命令卫士班缴枪。此时,天已大亮,徐以逊等押着戴戎光走到山下营房,由秉煜、吴铭将戴及其妻连同大小八箱财物,乘戴戎光的吉普车押送到二十九军军部。

在徐以逊带一个排上山后,大营房内已进入了很多。我找到一位营长,要他集合部队去接工兵营防地。我首先向营长简要交待了工兵营情况:工兵营防地离黄山营房约两公里,位于江阴城北门外、黄山西南角,与二十一军阵地相隔一条马路,江阴城情况目前不明。工兵营是苏北还乡团收编组成的,政治上很反动,我们要按战斗部署接防。营长说:“一切听你指挥。”

我布置前卫连派出两个小组,每组一挺机枪、三支冲锋枪,并为他们带路。部队分左右两路,各靠马路边持枪行进。当接近工兵营时,部队停止前进,我一人进入工兵营阵地,说:“找营长。”对方问:“你是谁?”答:“我是司令部卫士排,奉命传令:戴司令要你们把阵地交给后面的部队,你们营向黄山营房集结。”刚说完,突然有一个人喊:“说谎,把他抓起来!”但没有人动手,我立即回答:“听不听由你,反正我传达到了。”说着就往后跑。这时,迅速占领阵地。

至此,江阴要塞让开正面,配合大军渡江的光荣使命圆满完成。22日午前,在黄山脚下射击场,唐秉琳集合要塞全体官兵,介绍李干是代表后,宣布江阴要塞起义。

十兵团司令员叶飞在他的回忆录中写道:“我认为江阴要塞起义是有功的,他不仅减少了我军可能付出的重大伤亡,而且使得我军在江阴段得以顺利突破,加速了战役的胜利进程。这个功劳要归功于华中工委的远见卓识,要塞地下党同志们的机智勇敢与我二十九军同志的积极配合。”江阴要塞起义是策反工作的成功典范,其光辉业绩将永载史册。

(作者王刚,系参加策反江阴要塞起义的当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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