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盛开的米花

回湘西，访老友。

在那雪峰山下的村庄，我喜见山路上走过一队披红挂彩的人流。人流中有戴大红花的小青年，有身穿黄色制服敲锣打鼓吹唢呐的仪仗乐队，还有打着腰鼓的妇女。原来那是山村出嫁接亲的大吉日。在长长的队伍中，人们除了挑有嫁妆，还挑着一担担办喜宴用的鸡、肉、鱼等食品，上面贴挂了大红纸。我惊喜地发现，有两担鸡鱼的箩筐上，都盛开着一朵朵粉红色的米花，那花与青山路野的田园美景和谐相融，构成一幅山乡民间喜庆的剪纸画。那花，是开在山乡人心中的幸福花。

湘西山村的“米花”，不是植物开的花，它是乡民用糯米经多道工序制作的“花”食品。湘西民间真正的米花，有它特别的制作技巧和意义。如果把米花比作最先开放的迎春花，那也是最恰当不过了。每当新春到来之前，也就是在深秋和初冬之时，山民就开始选取优质糯米，准备制作米花了。先用团筛筛下碎米，留下整颗米粒，然后淘洗干净，泡上一天，用甑子蒸熟。糯米一定要分两次倒进甑子，才能蒸透。然后用竹篾制的有一个菜碗大、食指厚的圆圈当模型，把熟的糯米放在圆圈里压成一个个圆形米饼。米饼先摆放在木板上，待稍干后，移到垫有稻草的筛子里，经受微风和温暖的阳光慢慢晾干，就制成了米花的半成品米饼。米饼一定要阴干，所以叫“阴米花”。经山茶油炸，这是高温“烫”的意思，“烫”与“糖”谐音，所以又叫“糖花”。米饼经油炸后散开一大朵似花，又叫“散花”。糯米制作的花，统称“米花”。这些米花，与网络上介绍的爆米花、炒米花等完全不一样，湘特的米花，是湘西人自己的乡土文化的产物。

新春佳节的信息还在人们甜蜜的酿造中，迎春的米花就已悄悄地含苞待放了。山村人家，小镇居民，家家户户，喜气洋洋地准备了米花。米花上用食用颜料，涂洒了春天的色彩，点染了红绿的光亮。有的写着碗大的“福”字、“吉”字、“喜”字，有的用木模型具，在米花上印了花鸟，让花的美丽与鸟的歌声，一同抒写一首大山的诗情。米花经油炸后，膨胀似盆大，看着如一朵花。逢年过节、娶亲嫁女、生日寿庆、待客宴请、馈赠亲友，都少不了米花寓意的喜庆圆满。

刚从油锅里炸出来的米花，趁热吃，特别松脆、鲜美。咬一口，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一个圆圆的盆大的米花，也随着碎成一块块。这时，要赶紧用手捧着，否则会散落一地。米花还可以用开水冲泡着吃，配上好茶叶，加糖、芝麻，又吃又喝，边吃边喝，芳香可口，回味无穷，是上等的民间休闲美食。另有一种吃法是，将米花蒸软后，拌上绞好的瘦肉，放胡椒粉、生姜、葱花等佐料，做成丸子，蒸熟后，入肉汤，这叫米花丸子汤，其味柔糯、清香、鲜嫩。

湘西米花已有两千多年历史。传说武冈扶冲米花源于西汉。如今武冈城乡还传颂着“南乡豆腐鱼塘米，扶冲米花贡京城”之语。据《武冈州志》载，清帝乾隆微服下江南，游览楚南胜地武冈云山，在山中胜力寺品尝到米花后，龙颜大悦，当即御书“武冈米花分外香”七个大字，赐了武冈米花一顶贡品的头衔，从此，家家户户逢喜大庆，都会炸制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