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一种乡愁

时间:2022-07-15 07:22:41

母亲是一种乡愁

离乡后的三年里,我无数次地想起母亲,想起她在院门口亲手栽种的小核桃树,每年春天,它在风里招手。

树该是长高也长老了吧,旁边应该会有不经意间生根发芽的小苗,有无人照料却倔强地抵挡风雨侵袭的花花草草。可是,当年亲手布置这一切的母亲,却从老树繁密的年轮里,慢慢淡去。

母亲是生病死的,四十五岁的年龄―――一个让许多人惋惜的数字。

母亲走时正是腊月,风雪交加的日子。我从学校赶回来,手里攥着一份加急电报:母病危,速回!我一连坐了十三个小时的火车,没有喝水,不曾吃饭。其实,那个时候已忘记了饥渴,只盼着见到母亲,只记得她送我北上求学时的咳嗽声,其他的,再没有了。

裹着一团风雪,进了堂屋,将早已捏得皱巴巴的电报扔进不见火星的灶膛里。父亲站在门口:快,快进去看看你娘……我的泪流下来,求学三年的日子,在外,不曾聆听过双亲朴素而温暖的教诲,而今回来,却带着如此锥心似的疼痛。

忘记了是怎样进门的,房里冰冷,母亲床上的棉被堆得老高;灯光微弱,那床竟似一个小坟堆般。我跪下来,喊声“娘”,然后从被窝里找到她的手。娘的手很瘦,和从前一样,只是干枯着,冰冷。我的手也冻得生疼,冰冰凉,竟然不能在她生命的弥留之际给她温暖。母亲终于没能再转回头来,没有再伸手来抚摸我的脸庞,母亲终于,没有再用她那好听的南方口音喊我一声:轩子……

后来的那个腊月一直下雪。我休学在家,陪父亲守灵。母亲生前一直勤劳节俭,没有享过福。特别是在我求学的日子里,家境日渐艰难,母亲在家竟和父亲以咸菜白饭度日,生病了从不肯打针吃药,只是一味地拖着拖着,说会好的会好的。父亲劝不动她去看病,又不忍看着母亲疼痛,只好闷着头蹲在墙脚抽旱烟,老泪,打湿了地面……这些都是亲戚邻居们后来告诉我的,父亲自己不说,母亲生前更是没有吐露半分。在母亲病危的前月,我还收到她的汇款,汇款单上写着:家安,勿念!

母亲下葬的日子,天开始好转,雪势明显减弱。我已流不出眼泪来,好像在一瞬间,我失去了哭的能力。挽着父亲,一步一步走向选定的葬处,脚踩在雪上“咯吱咯吱”地响。四周炮乐声震耳欲聋,可我听不到,我只知道我此生最爱最爱的母亲将和我永别。没了眼泪,甚至没了心疼。我跪在雪地上,看着棺木慢慢地放好,再埋上。我想起我的母亲,操劳了大半辈子,一直受苦,而今走向天堂了,该是幸福轻松的,我要祝福她,不再难过。

母亲是江苏女子,随父亲远嫁湖南,付出太多,却无怨无悔。母亲是读过书的女子,有极深的乡愁,可是,自我记事起,她从没回老家去过。她说那边二老安康,小弟不用人操心,所以没有太多牵挂。其实不是的,我知道她很想回娘家看看,但又怕路费太贵,总是在中秋时节偷偷落泪。

我去求学的前晚,母亲准备晚餐,她拿来一段长长白白的莲藕,用刀切下去,然后握住断裂的两端,小心翼翼地拉开,“轩子,你看……”

两段藕之间,有绵密柔韧的丝,像我和母亲之间割舍不断的绵绵亲情。

怀着乡愁,更怀着对丈夫和儿子的无限依恋,母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如今,母亲已成了我无法释怀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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