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是另一种江湖

偶而看见惊艳与惊心这样的字眼儿，更容易让人想起一些出色的女子，那些久远隔世的美丽和沧桑，那些早已沉衰的容颜和才情。

文字是否也要做得惊艳与惊心？

其实我是习惯于空茫孑然的感觉的，像一柱香的燃烧，卓尔不群，一扫寺庙里的浓烈和炽热。让午夜里游走着的自己的思想，在有限的空间里慢慢地如烟一样地散，那些没落、那些陈旧都在隐隐地重现，一个人默默地去体味，于是就和朋友在BBS里热热闹闹地罐水，写一些毫无着落甚至毫不相干的片段，就像握住一片落雪和滴水的感觉，对人很少有过温馨的话。

她说，你要活出自我。

我茫然无语，不易觉察地笑，内心里有些触动和感动。

我是缺少了一点儿锐利，更与犀利无缘。曾以微笑和沉默来拒绝，很少对别人说不。

曾以玉自戒，想一如它的柔美与祥瑞，温婉与莹洁，而忘记了它在世俗中的价值。

曾以水自居，想一如它如型随器的规矩和低调，而忘记了它决堤奔涌时的凶悍与山涧里一路欢歌的激越与澎湃。

曾以雪自省，想一如它的清纯和自由的飞舞，默默地化做阳光里的春水，而忘记了它一度尽染沧桑的魔力还有冰川的恒久。

曾以烟自况，想一如它的绵软和悠长，而忘记了它烈火中足以令人惊惧、窒息与死亡的黑暗和浓烈。

或许，我太需要一次飞翔，而我时常是一条你看不见的深海里的鱼，拥着天空的幻影，看着日月的轮回，还以为自己是在飞，一个内心里的错觉而已。

年轻的时候，回家总要去看海，涨潮的时候，对着大海张开双臂，享受浪花的亲昵并与它嬉戏，重复的喧哗和凉爽，让我感觉温情而安静；落潮的时候，便坐在礁石上拍照，感受那些被海水打湿的岁月，看四周海天一色的空旷和辽远，感觉自己是一粒沙。今天想来那的确是一种少有的心清意远的境界，而那时茫然无知，只觉得快乐，满手是握不尽的快乐。

而现在，很少去海边。他们去，我便回避，理由明确而简单，怕晒，怕晒黑。而心里却是慵懒和无味的感觉，一种累，一种难言的苍老。聆听潮汐，犹如走上一条没有终点的路。浪涛起伏的潮音，自天边而来，又近在咫尺，犹如生命奔向远方的呼吸，没有祈祷，没有祝福，没有不堪重负，只有一如既往的永不停息。

穿过城市那条最宽的马路，疾驶的车辆使我多少有些紧张，即使在内心了参透了生死，也不愿让美丽的躯体过早地灰飞烟灭。走进那座漂亮的写字楼，体面的着装里没有自我，温暖的微笑里包藏着一颗烦乱而寂寥的心，是一种厌倦，需要去承受的厌倦，只是为了生存。在时光的长河中，当一切被厌倦被消磨怠尽，惊艳与惊心便成了放下无限江山、于从容淡定的会心一笑中沦为世间的一颗平常之心。

于是，喜欢在文字和音乐中跋涉、放逐，把自己融入那一片江湖。完成一种未了的心愿，以自己惯用的表达方式。

人在红尘，真的可以相忘于江湖吗？

而我真的喜欢那个时代的江湖，有肝胆相照的情深义重，有相濡以沫的生死与共，有一见钟情的执手相望，有书剑同源的剑胆琴心。

以生命的豪情谱写忠义，以生命的代价行过山水。

即使是那些充满了心机的晦暗和血色，也让我在心痛中感到市井与庙堂的无比真实。

如果喜欢冥想，那么，江湖晃如湘君手中的那把折扇，殷殷的鲜血浸染了妩媚的桃花，幻化出一曲爱情与家国的抉择中的绝唱；江湖又宛如范公轻舟下的柔波清流，载红颜挽所爱，心似平原疏木，远天寒沙，隐隐遥岭，盈盈秋水，永不言愁。

如果喜欢音韵，那么，琴瑟相和，丝竹婉转的旋律中，就会有剑舞长风的江湖。筝是属于流水的，千回百转，干净而明悦，很自爱，如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的心。萧是属于夜晚的，柔肠寸断，深厚而悠远，很有情分，像一个持久而苍老的等待。古琴是属于时间的，那上面有无尽的忧郁和沧桑，弹一曲《鸥鹭忘机》，遥对远山闲云，沉香袅袅，淡逸幽俊，对之尘想一空，颇有魏晋之遗风。

重新在笔端写下江湖二字，你是否已参透生死、爱情、幸福和自我？

那些音乐不曾被停止，我多么希望能有一个人和我一起在听。

你好像就坐在我的对面，也好像我们是并肩坐在一辆远行的旅行车上。我喜欢长途旅行时坐在车上的感觉，耳边有CD在唱，不要搭讪和说话。看着外边掠过的世界，那些城市迷离的灯火、那些群山静默的巍峨、那些河流孤独的奔流，那些路人匆忙或悠闲的步履，一种不再来过的感觉，因此，我更加相信相遇是缘，即使是瞬间的对视或一瞥。

如果从命定的游戏走向了必定的事实，成为彼此互相牵挂的人，在最后的古典里守望，会让我感觉安全而美好。古典决不是陈旧和堕落，而是审视与回味。

我的私意很肤浅，而诗意却是美丽而浪漫的，我必须为自己的无知和贫乏找到一个借口和理由，我需要充实与丰富的内心背景，这样才能更接近一些实质而缔造自己的一座像易安笔下那样的西楼。甚至我还需要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一起唱和，我希望是你、是她、是他……我会从内心里去感激。我爱你，朋友。一生里说出这三个字不仅仅是为爱情，也会是为友情，那种渴望了很久的直抵灵魂的相知和默契，那种彼此欣赏的眼光，那种彼此珍惜的感觉。

或许思绪也是某种错觉，不断被重复的错觉也许会是某种思维上的错乱。因此而懦弱和眩晕，一种隐约的无奈和漠视，内心里的坚韧时常被冲淡。视觉和听觉也会错，那是心灵体验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