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文史通义》札记

时间:2022-07-13 04:42:16

摘要:《文史通义》是一部史学理论著作,章学诚在这部书中提出了“经世致用”、“六经皆史”、“做史贵知其意”和“史德”等著名论断,建立了自己的史学理论体系。本文结合前朝后世学者对《文史通义》的评论,阐述自己的观点。

关键词:《文史通义》

(所用版本为《文史通义校注》,中华书局2004年9月第4版)

《原道下》P139

“后世载笔之士,作为文章,将以信今而博后,其亦尚念欲无言之旨,与夫不得已之情,庶几哉言出于我,而所以为言,初非由我也。”

按:刘咸《识语》云:“此二语是先生论文之大义。由我者,真知真情也,其根本在气质。详《史德》《文德》《质性》诸篇。非由我者,切时切事也,其根本在风气。详《原学下》《说林》《古文十弊》第五。”此语切合实斋阐发之意。圣人贤人于世事有所感,顺势记下心中所思所想,不求著述能垂教后世,只将它当作思考的副产品,不刻意求之,此为由我者。若如夫子所说“我欲无言”,但世人须警世醒世之文,于是不得已而成文以求作用于当下,著书立说是直接的目的,此为非由我者。实际中,二者并无明显界限,我认为若能以前者为前提而发挥后者之功用是为最美者。毕竟学之为用,在于上穷天道,下醒人事,治学虽立意高远,但终要用于人伦日用之常。但若著书立说全在乎为世所用而舍弃独立的思考和内心自省,文章便索然无味,也无甚可取之处。章学诚在《与陈鉴亭论学书》中有言:“孔子不得位而行道,述六经以垂教于万世,孔子之不得已也。后儒非处衰周不可为之世,辄谓师法孔子,必当著述以垂后,岂有不得已者乎?何其蔑视同时之人,而于后世邪!故学孔子者,当学孔子之所学,不当学孔子之不得已。”非由我者乃一时之势,时代不同,其势亦不同;而由我者,为亘古不变之道,后世学者盲从一时之势而不见不变之道,似刘知几《史通・辨似》篇中所谓“貌同而心异者”。故若能持不变之道而洞悉一时之势,则所著文章必有可取之处。

《博约上》 P157

按:此篇引用苏轼读书之法,教少年为学者,每一书皆作数次读之,一次作一意求之,久之而后贯彻。实斋以为此法谬矣。作一意求之,若要深入其中以尽明其意,必当专精于此而尽毕生功力,学者不可得;若止于寻章摘句,浅尝辄止,则于求学之道无所补。于是,实斋于《答沈枫墀书》中有言:“博览以验其趣之所入,习试以求其性之所安,旁通以究其量之所至,是亦足以求进乎道矣。”实斋提倡博览群书,但博览群书是治学的手段而非目的,它用以帮助学者确定具体的治学领域,一旦领域确定,更多需要的是专精的功夫。况且个人资质、兴趣不同,若如子瞻所言,读书每部份都不得遗漏,那么必然会有资质不及、兴趣之外的部份,读到此处,事倍功半,难以有所见地。

《博约中》 P161

按:本篇阐述学问与功力的区别,章氏《又与正甫论文》有言:“功力之与学问,实相似而不同。记诵名数,搜剔遗逸,排纂门类,考订异同,途辙多端,实皆学者求知所用之功力尔。即于数者之中,能得其所以然,因而上阐古人精微,下启后人津逮,其中隐微,不独喻而难为他人言者,乃学问也。”功力是对具体问题的认识,既知其然;而学问要求能对这些问题进行更深刻的思考,既知其所以然。为何会有功力与学问的区别?篇中有论“夫学有天性焉,读书服古之中,有入识最初,而终身不可变易者是也。学又有至情焉,读书服古之中,有欣慨会心,而忽焉不知歌泣何从者是也。功力有余,而性情不足,未可谓学问也。性情自有,而不以功力深之,所谓有美质而未学者也”。此处所谓天性、至情,刘咸《识语》中有所解释:“所谓天性,即《质性》篇所论。所谓至情,即切时切事而生者。”《质性》篇借孔子的话以明其意,“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盖世人质性,多介乎三者之间,此所谓天性,既对世事的态度。而至情多偏于感性,对于事物发乎内心的主观感受。天性与至情合称性情。所以并非功力积累到一定程度而升华为学问,而是二者始终并行发展。有性情者,治学之初,虽才疏学浅,鲜有见地,但功力每进一层,学问便进一层;而无性情者,纵使博学多识,功力愈进,却距学问愈远。性情者,与生俱来的只是一小部份,大部份取决于后来修养,所以学者应当善养性情。

《申郑》 P464

“史家著述之道,岂可不求义意所归乎?自迁、固而后,史家既无别识心裁,所求者徒在其事其文。”

按:章学诚认为,史家著述之道,在于义意所归而非其文其事。刘知几《史通・辨职》篇有言:“史之为务,厥途有三焉。何则?彰善贬恶,不避强御,若晋之董狐,齐之南史,此其上也。”此处刘知几将推崇为史官中最上者的乃是秉笔直书之人,虽死不易其节,不改其书。可以看出,章学诚推崇借事明道,而刘知几推崇据实记事。斯塔夫里阿诺斯在《全球通史》序言中说:“每个时代都要编写它自己的历史。不是因为早先的历史编写得不对,而是因为每个时代都会面对新的问题,产生新的疑问,探求新的答案。”新时代需要新史学,不是对事件的重复记述,而是对历史的重新解读。中国前朝后世史书不厌其烦地重复记述同一史事,于史学一些基本问题却无所涉,其中就包括他们如此看重的“记实”是否能够成为可能这一问题。刘知几此语所代表的是中国传统史学,他忽略了“‘真实’只是陈述的一种属性,而非‘事物自身’的属性”(《历史哲学:思辨、分析及其当代走向》,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1月第一版)。这样,对于“真实”缺乏先行认识,他所能做的只是盲从于记事,而不能理解历史。与之相比,章学诚的认识似乎更深刻,但他所推崇的“义意”不出《春秋》、《史记》、《汉书》这些传统史学著作,而且论述也很模糊。中国史学一脉相承,刘知几的局限亦是章学诚的局限,亦是当代史家的局限。

《师说》P318

“至于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则观所得为何如耳。所争在道,则技曲艺业之长,又何沾沾而较如不如哉?”

按:韩愈《师说》中“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一句是在劝当时之人不应以相师为耻。余中学时习得此文,觉得甚是,与孔子“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一句有异曲同工之意。今日读实斋《师说》一篇,方觉韩愈作此语是未及师之究竟也。学者,学于道也,至于具体知识,虽也得自师者,但于有志者而言,终不是学之目的。韩愈所指如与不如,皆是具体知识,所以能做出如此明确的判断。至于明道,又岂敢说巫医百工、渔樵草莽不及书生学者?韩愈此语,是言考虑师者的标准在于实而非名,然而此语一出,便可见他将知识而非道视为实终。如遇能传我道者,即刻相师,至于技曲艺业长于或不及我,明师道者不予理会,更不会多此一语。

《辨似》 P339

“(理)初见立乎其外,故神全,再三则入乎其中,而身已从其旋折也。必尽其旋折,而后复得初见之至境焉,故学问不可以惮烦也。”

按:此语当以自勉!一书在手,初读时不得其理,故曰此书平淡无奇,不值得深推。再读时似懂非懂,于字里行间似与作者有所共鸣,但若要挥笔成文,论述详备则不可得。三读此书时,于其意方稍有所解,可写下只言词组。此时,于洞晓书中所发之理尚有距离,唯有再三推敲,学思兼备,才能有所进。故曰读书恰似博弈,若自己放弃,则理胜,于理终不可见;若持之以恒,则理败,终为己用。

《横通》P391

按:篇后叶瑛按曰:“本篇盖讥当时目录版本之学。”余以为此轮谬矣。此篇实斋论及目录版本之学时,只是以此举例,意在说明何为横通之人。自此而下,于目录版本之学无所涉及,所论多为横通之币与横通之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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