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危机下的俄罗斯华人

日前有媒体报道了中国工人在俄驻华使馆前示威，要求发放赴俄签证的消息。据这些人说，他们在当地报刊上读到了有关俄远东向所有外来务工人员提供工作和住处的报道。但《俄罗斯报》援引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议会就业问题委员会副主席瓦列里・谢尔巴特的话表示，“我们不可能为中国人额外提供岗位。边疆区正面临新一轮裁员潮”。

金融危机席卷全球，俄罗斯概莫能外。世界银行预测2009年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可能减少4.5%;俄罗斯政府预测，今年俄罗斯经济将负增长2.2%：俄卫生与社会发展部长戈利科娃此前称，目前俄罗斯总失业人数已达640万。在这样严峻的形势之下，华人在俄罗斯的就业及生存又是怎样的状态？ 众多华商看准俄罗斯市场的前景和潜力，多年来一直坚守在这里。图为两名在远东地区经商的中国商人。

莫斯科华商坚守阵地

在俄罗斯，华人集中的地区主要是莫斯科、圣彼得堡以及与中国交界的、幅员辽阔的远东地区。俄民间有说法称，俄罗斯80%的财富集中在莫斯科，很多来自外地的俄罗斯人认为，对他们来说，莫斯科不是一个城市，而是另一个国家。而莫斯科也连续两年被评为世界上消费最高的城市之一。

但正因如此，莫斯科充满着巨大的商机和诱惑。众多华商正是看准俄罗斯市场的前景和潜力，多年来一直坚守在这里。过去10年里，华商在莫斯科的主战场是“集装箱市场”，它类似大陆的批发大棚，每个摊位由上下两层的集装箱组成，因此被称为“集装箱市场”。此次虽然遭遇危机，但是不少华商还是选择留下继续做生意。

导致华商作出这个决定的根本原因在于，相比欧美市场，俄罗斯这个新兴市场的利润还是非常可观，货物流动量更是惊人。一位做中俄铁运的物流公司内部人员称，仅2006年上半年，一家运输公司的利润就为1亿多元人民币。集装箱到底蕴藏了多少货物和财富，没人讲得清，因为利润可观，不少华商还是能挺过去。

不过，经济危机引发的市场萧条和卢布贬值还是让华商们感受到了寒意。俄罗斯人的消费观念完全欧化，他们也热衷于今天花明天的钱，当金融风暴影响到他们的生活时，因为储蓄不多，他们的第一反应是减少开支。据全俄民意调查中心和“IFORS”公司近日在莫斯科、圣彼得堡及下诺夫哥罗德三大城市进行的问卷调查显示，30%的受访者计划缩减家庭开支，这导致俄罗斯市场迅速萧条。

相对而言，华商在消费方面虽然受到很大影响，但并不是毁灭性的。据一位温州商人向《凤凰周刊》介绍，之前他每月抵俄的货物大约是10个货柜，即使缩减货量，现在每个月也有约3个货柜的销量。

接踵而来的卢布贬值则让华商更加郁闷。由于中国国内厂家的成本价格和进入俄罗斯的运输及清关费用大部分用美元折算，而进入俄罗斯市场后以卢布为主，这导致同样的商品在汇率大跌之后，价格大涨。而早已习惯了中国商品低廉价格的俄罗斯人很难接受新价格。成本增加，零售价格又不能上涨，中间的损失只有华商自己承担。

相对于华商，经济危机中华人餐饮业遭受的打击更大。莫斯科的华人餐饮业大都档次中上，手里缺钱的俄罗斯人减少宴请的次数及规模，直接影响了华人餐饮业。远东就业形势严峻

对待中国劳工，俄罗斯也一直存在两种不同意见。一种认为中国劳动力大量进入会引起当地“中国化”，加剧俄罗斯居民流出当地，甚至会导致俄失去对远东的控制;另一种则认为引入中国劳工将促进本地经济增长，近年来，这类意见已逐渐成为主流。

中国人以勤劳肯干和报酬低廉深得雇主的青睐。据《俄罗斯报》报道，相比独联体国家移民，他们更愿意雇用中国劳工。就在不久前，俄远东联邦区代表奥列格・萨福诺夫还宣布该地区有10万个空缺岗位。

据俄联邦移民局统计，自今年1月1日起，共有5万外籍人员在远东联邦区进行了移民登记，其中1/3来自中国。但这并未反映真实的数字，有不少外来务工人员未登记。这些人居住在只收很少铺位费、条件简陋的旅馆、作坊和仓库里。往往只有在移民局突击检查时才会被发现。 近年来，引入中国劳工将促进远东地区经济增长的意见己逐渐成为主流。图为一名中国劳工在住地洗衣服。

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议会就业问题委员会副主席谢尔巴特认为，近期内就业岗位不会增加，更别说给中国人的岗位不会增加，“今年边疆区外籍劳工配额从4.8万削减至3.8万”。其他联邦主体也采取了类似措施：俄罗斯卫生和社会发展部将阿穆尔州此前宣布的移民配额降低了22%。

俄罗斯还有另一类华人群体――留学生。对他们而言，经济危机的直接影响没那么大，同时由于卢布贬值，有人还觉得“捡了便宜”。以学费为例，早几年莫斯科大学的留学合同是用美金标注价位，以卢布支付。2006年时，由于卢布一路上扬，加之政府大力鼓励，莫斯科大学的留学合同改用卢布标注。由于中国留学生多数人持有美元，现在卢布贬值，手中的美元相比卢布无形中增加了近1/3。

但一些兼职打工的学生也感受到影响，如找业余做汉语家教的人现在明显比以往减少了，有家长直接说是因为金融危机，家里收入减少，要缩减开支。而对应届的经济类学生而言，最担心的是如何找到好工作。有人已经在考虑是否要申请读研究生，等形势变好之后再就业。

转嫁华人群体

莫斯科中国和平统一促进会常务副会长李宗伦认为：“经济危机对华人的次生性影响比较大，比如俄罗斯极端民族主义势力上升，以及华商身份问题。”“随着俄罗斯失业率增加，一小部分人认为是外国人抢了他们的就业机会和市场，并纵容和煽动人们攻击华人。”

来自鞍山的李先生告诉《凤凰周刊》，1998年夏天，也就是俄罗斯上次发生经济危机时，自己和妻子在回家途中，曾在公共汽车上遭遇两名光头党，遭到殴打，所幸没有受重伤。相隔10年又逢经济危机，华人近期遇袭被打伤的事件再次变得频繁。去年底和今年初，仅在莫斯科一地，人民友谊大学，普希金语言学院和莫斯科大学就有10位中国留学生被极端民族主义分子袭击受伤。

事实上，多年在俄罗斯生活，华人已经养成了自己的安全生活哲学。如长期在莫斯科、圣彼得堡活动的光头党，经常会在每年的4月20日袭击外国人，因为这天是希特勒的生日，所以华人当天出行时会格外小心，或者减少外出，尤其是避免乘坐地铁和公车等交通工具：

经济危机后，许多华商还面临身份问题。虽然没有看到俄方专门的文件，但在现实中，一些华商想延续工卡但俄相关部门却迟迟不予延续，以致他们失去在俄罗斯的合法身份，还有一些人由俄罗斯的公司协助重新办理一年多次往返签证，自己回国等候，没想到俄方机构也是采取拖延战术。“最尴尬的是，不少华商在这里有上百万的货，没有合法身份，就无法解决这些货物的售卖。”李宗伦说。

此外，在多年的中俄贸易史上，贸易摩擦屡见不鲜，华商货物被查抄和没收的事例也举不胜举。去年9月11日，俄罗斯内务部携特警查抄“集装箱市场”仓库，几家银行的美元被当场没收。有华商称这些银行被没收的美元大约有5000万，但是直至近日，俄罗斯方面也没有经核实后的准确数字。

不过，不管是哪个人群，生活在俄罗斯的大环境中，经济危机依然是关注的热点，李宗伦说：“大家都在讨论这个问题。认为如果经济危机是V型的话，到了谷底就是回升：如果是U型的话，就没那么乐观，在谷底还会持续一段时间。”3月30日，俄罗斯副总理亚历山大・茹科夫说：“值得高兴的是，人们去就业中心的趋势有所下降，高峰期已过。”对俄罗斯的华人来说，希望这样的言论预示着春天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