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阶段 中国需要一支“吗啡”

20年前，还在上学的方星海请经济学家弗里德曼给他们的同学做了一个演讲，在这个演讲上，弗里德曼送给了他三个词，并告诉他搞改革要按照这三个词来做，这三个词是市场、自由和私人。20年后，中国开始深化经济改革，在他看来，这三个词依旧不失为中国改革的方向

《中国新时代》：您对2013年的宏观经济走势，比如说经济政策有什么看法？

方星海：我觉得中国三十年的快速发展，有一个非常厉害的“绝招”。什么绝招呢？就是中国一直把自己的经济维持在一个相对较快的增长速度上，8%、9%、10%，这就很好，它就吸引了全球的注意力，中国搞点什么事情，全球都很关注，都会参与，你看，我们搞奥运会、世博会，博鳌论坛、上海陆家嘴金融论坛等等，全球参与度很高。主要原因就是全世界的人都觉得中国商机很大，他们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就会被吸引过来。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可以把全球的资源利用起来发展我国的经济。

最近世界经济下行，中国经济也受到了影响。一些对我们国家不是很友好的人开始故意地渲染中国经济下行的趋势，希望造成中国经济不行了的印象。于是，什么不良贷款，什么农民工的不稳定等等纷至踏来，他们希望夸大这些因素，使国外的资源不要再流往中国，所以我觉得要考虑明年的工作，即在维持中国经济增长速度上保持清醒，把该做的和能做的事情做起来，这样使我国的经济还是在非常健康快速的发展影响延续下去，继续把全球的资源，把注意力吸引到我国来。

实际上，如果这种趋势一旦失去的话，对我国是很不利的，包括贸易谈判各方面都会出现很多问题。最近，美国的经济也开始向好，如果美国经济明年很快增长的话，会与中国形成竞争。此外，我还要给一些领导同志提个建议，我们绝对不能按照世界对我们的预期来定增长。比如，世界觉得中国明年可能顶多增长7%，我们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就把明年的目标定义为7%，这是有问题的，它会给全世界造成印象，中国经济的趋势正在慢慢下滑。一旦这个印象被固定下来，会有一系列的负面作用，到时甚至自己都会对自己的投资产生疑问，所以我觉得明年还是要维持相对比较好的速度，而且要有一些大的动作做出来。

“吗啡”的配方

《中国新时代》：这是不是意味着中国需要出台一些短期措施来刺激经济，可是现在中国经济正处在一个敏感的均衡期，什么样的措施会使经济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呢？

方星海：城镇化的红利要很长时间才能体现出来，但2013年可以马上做一件事情来刺激中国经济向好发展，而且只有中国才能做得有生有色。这就是大规模增发中长期国债。欧洲国家国债翻来复去，没人买了；日本国债占GDP的240%，再增发也没人买了；中国国债占GDP的比例到去年底为止是15%，我们一共7.3万亿国债。所以中国是最有能力的可以大规模增发中长期国债的国家。

试想一下，如果下一届政府工作结束时发行20万亿的国债，那时中国GDP是65万亿的水平，国债占GDP的比例将达到30%，这在全世界是非常低的，如果这样大量地增发国债，会对投资等各方面带来很大影响。当然，这笔钱不能再投什么钢铁、机械制造这些产能过剩的行业，而要转为投基础设施，和民生相关的比如说医疗、教育、养老等。说到这里可能有人会说，你的公路造的不少了，铁路也造的不少了，还有什么可造的呢？实际上，这是一种误解，如果到中西部看看的话，你会发现无论是交通也好，还是水资源也好，空间都非常大。所以不怕我们发了国债，基础设施没办法投。基础设施建设上的投资增加以后，也会给我们解决目前产能过剩问题。

《中国新时代》：其实，现在中国经济最主要的问题是内需不足，很多人愿意往银行存钱，您觉得有什么样的方法能解决这一问题吗？

方星海：其实很简单的，就是我刚才说的，大量增发中长期国债，老百姓买国债，利润稍微高一点，不要是3%、4%的，如果是30年国债发出来的话，假如利率定到6%，老百姓买6%的国债应该是非常好的投资了。现在中国老龄化已经开始，对于这些人来说6%的国债可以买的，而且如果大量的国债在市场上流通，对我国长期收益率的形成和金融市场的深化、发展是非常有帮助的。所以大量增发中长期国债，无论是对明年的经济增长，对整个金融市场的发展，还是对居民提供一个相对来说收益较高，但是风险又比较好的投资品种都非常有帮助，这点在我看来是明年经济增长当中刻不容缓的一件事情。

《中国新时代》：最近增值税改革和人民币国际化争议不断，您对这两件事怎么看？

方星海：我觉得17%的增值税税率应该下调一些。我在工作中经常跟PE投的企业接触，了解到中国有相当一批企业挣扎在生死边缘，如果说把增值税往下再降2-3个百分点，这些企业就有可能起死回生，继续经营。这样的话对经济增长帮助是很大的。而且，中国有能力这样做，因为这点税降下来以后，财政收入的减少完全可以通过刚才提到的发国债来获得，从国债的收益方面进行一些弥补。税收改动对整个投资带来很大的预期，会有直接正面的作用。

而在人民币国际化上，我有着非常深切的感受。2011年我带着中国人民银行上海总部的同志和中国银行上海分行的同志到东南亚三个国家，马来西亚、新加坡、印尼去做人民币国际业务的推介活动，我去了以后有一个非常深切的感受，就是当地企业愿意持有人民币资产，而且这种积极性非常高，出乎我的意料。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种情况呢？这跟金融危机以后，美国不断实行量化宽松，QE1、QE2、QE3和QE4有关。这给人一种印象，美国的量化宽松货币政策会持续下去，东南亚的国家发现美元的币值不再稳定，美元会贬值，所以他们愿意持有一些人民币，从币种上分散资产的风险。他们当时的这种需求我感到非常强烈。中国银行吉隆坡分行告诉了我一个数据，2011年5月份，其人民币存款已经有10亿了，我问他们这都是谁的存款？银行的同志说基本上是当地的企业主存款，通过贸易获得人民币，就存在中国人民银行吉隆坡分行，利率很低，但那些人还是愿意存在中国人民银行。现在，新加坡人民希望要一个人民币投资中国的额度，方便新加坡在发人民币的理财产品后，把这些钱以后投到中国来。我们现在这方面的速度比较慢，但是新加坡、印尼、马来西亚当地的需求已经出来了。

不久前，皮特森国际经济研究所（Peterson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发表的一份研究报告指出，东亚十个经济体的货币币值在过去两年半中，与人民币的关联度首次超过了其与美元的关联度。这项研究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因为东亚国家原来一向是把它们的货币与美元挂钩的。这表明了人民币国际影响力的提升，也表明了这些经济体与我国经济的关联日趋紧密，已超出了它们与美国经济的关联度。如果我们在人民币国际化方面再推出一些措施，比如说新加坡的离岸人民币市场进一步建成，香港的离岸人民币市场进一步加大，伦敦的建设进一步加快，就可以吸引更多的国际注意力。人民币会是以后整个国际货币体系改革当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继续把全球的注意力吸引到中国来，全球的资源就会继续为中国所用。

风险的由来

《中国新时代》：说了这么多中国经济好的方向，2013年经济工作有没有什么风险？

方星海：我觉得还真可能有一个风险。我相信现在很多人经常碰到银行搭一个销售台，问你买不买理财产品，他们每次问我时，我就会问他一个问题，我说你答应我8%、9%的收益率，你这个钱拿走以后投到哪个方面，你告诉我？卖理财的人常常答不出个所以然。其实这里隐含了很大的风险，银行把卖理财产品得来的钱打包，要不投一些短限产品，要不贷给一些项目，当然不见得完全是房地产。如果这些项目没有那么高的收益，或者有一天市场上短期资金运作产生不了那么高收益的话，银行该怎么办？投资者如果真跟你打起官司的话，银行难逃其究。

实际上，银行是把所有的理财产品一股脑放大锅里炒的，这里隐含一些风险。而这些风险能不能过去，要取决于中国经济有没有一定的增长速度，所以中国2013年有什么风险呢？就是我刚才说的，外界感觉中国的经济不会增长了，每年下滑，造成负反馈，人民的投资不敢投，国外投资不会再到中国来，这样我们的理财风险等就会不断地暴露，这将是非常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