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时代的叙事》等片段四则

时间:2022-07-05 02:20:21

《我们时代的叙事》等片段四则

迄今人们还是习惯用一个十九世纪的词汇――“小人物”。但是经过一百多年的社会分化和民主普及,尤其在中国经历了至少在理论上人人平等的社会主义阶段,那些在权力关系中处于不利地位的人们,远远不是十八世纪的“不幸者”或者十九世纪的“悲惨者”,仅仅是无力的、需要同情的客体。他们从自己的处境中发展出不只一套生活哲学,“葛优”身上体现的,就是为许多人认可的那一款。

《甲方乙方》的开头,主人公这样介绍自己:“我叫姚远,现年三十八岁,未婚。人品四六开。优点六,缺点四。是个没戏演的演员。”这个开场白可以看作一篇“自供状”,问题更在于这篇供词是提交给谁的。其中一些用法泄漏了天机。“现年××岁”,“未婚”,这些都是属于特定的书面用语。当年张贴上墙的法院布告,不管是判死刑还是一般徒刑,判决书上用“现年”来表明罪犯的年龄现状,而不用拐弯抹角的出生于某年某月。至于“未婚”,人们则更熟悉了,谁填表时都会遇上这一栏。也就是说,这个“自供状”未经挑明的接受者是制度(秩序)一方,而当他表明知道自己处于秩序的某个下方时,他也表明自己站在一个与秩序面对面的位置上,站在它的脚下。当然这并不一定意味着向秩序挑战。

“人品”的说法更加有意思。一般我们不会说自己“人品”如何,这个词密度很高,弄得不好会伤人,一般它掌握在专业或业余的道德权威手中。若是自己拿来放在自己身上,不免令人怀疑这个人的人品是否真的出了问题。还好,问题不大,四六开而已。关于某个大人物的历史评估,人们熟悉的是三七开,这里来了一个四六开,好歹有点自知之明。作为“没戏演的演员”,就跟“群众演员”差不多。干脆就叫他“群众”好了。

作为群众,他的身份只有在权力关系中才能更加凸现出来。只有在权力的支配和被支配游戏当中,群众作为群众才显出他的本来面貌。于是我们发现,“葛优”每回至少拥有一位上司,需要的话是多个领导乃至多位“上帝”。

[选自崔卫平著《我们时代叙事》花城出版社版]

在芸芸众生中,有一种人,就是像我这样的教书匠,或者美其名,称之为“学者”。我们这种人难免不时要舞笔弄墨,写点文章。根据我的分析,文章要而言之可以分为两大类:一是被动写的文章,一是主动写的文章。

所谓“被动写的文章”,在中国历史上流行了一千多年的应试的“八股文”和“试帖诗”,就是最典型的例子。这种文章多半是“代圣人立言”的,或者是“颂圣”的,不许说自己真正想说的话。换句话说,就是必须会说废话。记得鲁迅在什么文章中举了一个废话的例子:“夫天地者乃宇宙之乾坤,吾心者实中怀之在抱。千百年来,已非一日矣。”(后面好像还有,我记不清楚了)这是典型的废话,念起来却声调铿锵。“试帖诗”中也不乏好作品,唐代钱起咏湘灵鼓琴的诗,就曾被朱光潜先生赞美过,而朱先生的赞美又被鲁迅先生讽刺过。到了今天,我们被动写文章的例子并不少见。我们写的废话,说的谎话,吹的大话,也是到处可见的。我觉得,有好多文章是大可以不必写的,有好些书是大可以不必印的。如果少印刷这样的文章,出版这样的书,则必然能够少砍伐些森林,少制造一些纸张;对保护环境,保持生态平衡,会有很大的好处的;对人类生存的前途也会减少危害的。

至于主动写的文章,也不能一概而论。仔细分析起来,也是五花八门的,有的人为了提职,需要提交“著作”,于是就赶紧炮制;有的人为了成名成家,也必须有文章,也努力炮制。对于这样的人,无需深责,这是人之常情。炮制的著作不一定都是“次品”,其中也不乏优秀的东西,像吾辈“爬格子族”的人们,非主动写文章以赚点稿费不行,只靠我们的工资,必将断炊。我辈被“尊”为教授的人,也不例外。

在中国学术界里,主动写文章的学者中,有不少的人学术道德是高尚的。他们专心一致,唯学是务,勤奋思考,多方探求,写出来的文章尽管有点参差不齐,但是他们都是值得钦佩、值得赞美的,他们是我们中国学术界的脊梁。

[选自季羡林著《季羡林谈读书治学》当代中国出版社版]

我们在谈到有些名人的成就时,就想到了名人在什么样的背景下完成成绩的。而介绍普通人时,就说背景是如何于这个人协调的。譬如中央电视台职员演出好节目的背景就是吃了很多苦,“吃方便面”。普通人吃方便面是作为一顿正规的午餐介绍的,我们听到了“吃饱”了,“干活吧”的召唤。因此,名人的醒目就是如何与生存背景不一致,而普通人士则只有和睦相处的美学出路。

[选自梁小斌著《梁小斌如是说》新华出版社版]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圣诞节成了中国的一个大节。从前一天的平安夜开始人们就蜂拥到酒店、饭馆、酒吧里。没有本事的,吃上一夜、喝上一夜、喊上一夜、跳上一夜也就撂倒了,有本事的要一直闹到圣诞夜才算进入高潮……

可见,中国的圣诞节首先是商家的节日。

一个洋节突然间就在中国大热起来,归根结底也还是靠商家炒起来的。而眼下的中国,正恨不得天天有节过。

那么,圣诞节总不能没有一点“神圣”的意味啊?

圣诞节前我带着两岁多的孙女进超市,她见到光怪陆离的圣诞树就不走了,很想伸手去摸摸树上垂挂着的各种漂亮小盒子。我告诉她,那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礼物,不可以把人家的礼物摸坏了。她便踮起脚尖,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在每个小盒子上都轻轻碰了一下……那份珍爱,那份羡慕,让我心痛。她摸着摸着忽然发问:“这些礼物是从哪里来的啊?”

于是我俯身向她讲了圣诞和圣诞树的故事:“过去有位善良的农民,在圣诞节这天收留了一个流浪的孩子,用热腾腾的食物招待那个孩子过了个温暖舒适的圣诞夜。第二天那个孩子要离开的时候,扬手折下一根树枝插在地上,树枝随即就长成一棵树,树枝上还挂满了礼物。那孩子指着大树和树枝上的礼物说,我以这棵树来感谢你的善心和盛情,每年的今天,树上都会为你长满礼物……”

我给孙女讲着这个已经讲过许多遍的故事,忽然心有所悟,觉得圣诞节其实是一个经久不衰的童话,它应该是属于孩子的节日。而每一家的孩子又是这个家里老人的圣诞。

惟愿物欲横流的现代商品世界不要毁了这个美好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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