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物的丝线串起故事的珠子

时间:2022-06-29 10:39:24

让人物的丝线串起故事的珠子

有读者朋友问我:你写小说是先有故事呢,还是先有人物?我一时间难以回答。对我来说这是说不准的事,有的篇目是先有人物,有的篇目是先有故事。

前几年我写了篇《孝姐儿》,刊发在上海《少年文艺》上。这是一篇反映川西地域风情的少年小说,塑造了一个勇于反抗封建礼教,敢于面对而又十分孝顺的女孩儿形象。这篇小说就是先有故事而后有人物的。

旧时的川西有点长明灯的习俗。儿女们为父母长辈消灾祛病.往往赤膊上身,肩胛上挂着亮晃晃的清油灯,三跪九叩地拜庙宇、求菩萨,弄得皮开肉烂的,用极为特殊而残酷的形式表达孝心和诚意,以此去感动上苍,赐福父母长辈。

我听过几个版本的“长明灯”故事.但大多是支离破碎的,人物形象也十分模糊。因此我在构思故事的同时设计出主要人物“孝姐儿”,并通过故事的发展进程来塑造她的形象,演绎她的成长。

小说开篇是个小故事:“我”在无意间“挑翻了丝瓜藤上的黄蜂窝……几十只黄蜂愤然飞出来,恶狠狠朝我扑来……我大叫一声,扭头就跑,黄蜂随风顺势紧追不舍……孝姐儿冲过来一把抱住我,叫我快趴下,然后,呼啦一声拉下她的衫儿,严严实实捂紧我的头……孝姐儿的脸面头颈挨了六七蜇,肿得不像个人样……却一点不在乎……”故事形象地展现了孝姐儿胆大心细、见义勇为的男子汉气魄,为她以后的性格发展和形象塑造作了第一层铺垫。

接下去的第二个故事则表现孝姐儿对邪恶势力的蔑视和抗争。孝姐儿不满14岁就被冲喜到郑家。不上一年,做干菜生意的公公被强盗杀害于半路。男人又病又吓不久也去世了,家里只留下她和多病的婆婆。郑家殷实的财产成了族人抢夺的肥肉。族长他们硬要塞一个憨儿给孝姐儿做丈夫,以此霸占其家财。族长还威胁说:“你们要是不从的话……只得按族里的规矩办。”孝姐儿却不理他那一套,一手推开逼上来的憨儿,一手指着族长问:“……我爹才走了一月,男人才去了几天,你们就逼着我娘过继儿子,逼我改嫁男人,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礼法?我们郑家也算大族哩,说出去不被别人笑掉牙齿?……”孝姐儿得理不饶人,她斩钉截铁地说:“我明明白白地对大家说,我爹死了,我要为他守孝三年:我郑哥儿,我也要为他守丧三年,一共六年!六年之后再说。况且,我婆婆娘在,我要侍候她一辈子的。这眼下,我们家里不需要男人!如果你们要逼我,我就死在你们面前……”她说着猛然从脑后拔出银光闪闪的簪子,直朝喉头扎去……孝姐儿面对汹汹而来的邪恶势力不卑不亢、刚毅果敢的形象从故事发展的进程中鲜活地体现出来。

第三个故事通过点长明灯过程的描写,突出表现孝姐儿的孝心与真诚,同时传达出她誓死捍卫郑家财产的信息。这是小说的重点部分,我采用了浓墨重彩般的渲染:“巷道那端,出现一个小影子……那影子渐渐近了,才看清是一个人儿……再近前几步,就看出那是个小女人。她披散着头发,穿着红衣红裤,项上挂着铁锁,赤脚拴着铁链,双手捧着一只熊熊燃烧的海碗长明灯,三步一拜五步一跪地缓缓过来了……”“小媳妇满身灰尘,活像是从灰堆里钻出来的,衣袖、裤腿已磨成襟襟吊吊,走一步摇几摇,犹似几只半死不活的蝴蝶。她的额头上出了血,手肘出了血,膝盖出了血,脚板出了血……血和泥灰掺和在一起,成了个灰乎乎的血人儿。”“孝姐儿仍旧缓缓地跪拜着向前挪动,热乎乎的黄泥地上留下了点点血渍。她的动作明显地艰难、笨拙起来,但却仍然那般一丝不苟,坚定执著。前边的看客们自动为她让道,后边的人群默默无言地围护她前行……三步一停,五步一动。路好长好长,时间好慢好慢。半里路程竞走了一顿饭光景……”“走到城隍庙前,小媳妇跪下去就爬不起来了。海碗长明灯撂在头前,呼呼地燃烧着……”这个故事从正面描述了孝姐儿的刚强执著,她的举动惊天地,泣鬼神,令许多大男人汗颜和愧疚。

但作为一个完美的艺术形象,光有以上的描写还不够。我便在小说末尾安排一个小故事,既与开端呼应,又使孝姐儿的形象更为丰满:孝姐儿三十岁那年的冬夜,一伙蒙面强盗闯进她家,抢了东西放了火……孝姐儿从娘家赶回来,没有眼泪没有哭。她默默地从瓦砾堆中刨出婆婆娘的尸骨,安葬在祖坟地里,然后就离开了郑家村……两个月后,族长的宅院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被人放火烧了,族长也差点丢了性命……结尾留个悬念,让读者去品味。

上述几个故事有长有短,有偏有重,但却是一个整体,缺一不可。它被“孝姐儿”这条丝线牢固地串连着。如果没有这条丝线,便成了松散的珠子成不了气候。反过来光有丝线而没有珠子,再好的丝线也发不出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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