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聘海马 第12期

编者按：

《龟航》是一部职场小说，同时也是一部代表了特定人群的小说，在这个大时代下，境遇变迁，冲击着每一个人。海归的遭遇更能折射出现实的意义。本刊现独家连载这部原创作品。您从作者清新幽默的文笔下读到的将是新世纪《围城》的深刻和感同身受。

“如围城的又岂止婚姻一项？职场如此，海归亦如此。里面的人想冲出去，外面的人想冲进来，合在一起，变成了这个故事。”

――作者题记

1

周实准备得很充分，包括个人简历、证明文件、用英文写的海外工作市场计划书。海马公司老总姓顾，是个花白头发的中年人，90年代初期回国的海归。旁边的人事总监只有二十七八，长得还算端正，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几个人坐在长圆形的会议桌两边，一切都正常有序地进行着。聊天，介绍自己，周实应付这样的招聘程序很放松，他一边回答着问题，一边微笑着，做些小手势以加重表达的语气。谈话的气氛非常好，看得出，老总甚是中意。

顾总继续问周实在国外的经历。这些问题都在早已准备好的腹稿中了，周实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一边努力读书，一边奋力参与各项社会工作的有志青年……先做高级产品专员，后做品牌管理经理。确实，书肯定是认真读的，否则无法拿到毕业文凭，只是成绩不大优秀而已；工作也做了，在7-11超市里做理货员，天天搬运产品，时间长了，熟练工自然就是高级产品专（运）员了；在玩具进出口公司做过目录整理工作，天天登记同一个牌子的货物，自然也是经营管理品牌了。在找工作的过程中，这种善意的夸大其实是很正常的，也是非常常见的。

顾总的眼睛一亮，感觉到眼前的人正是自己要找的人才。他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把海马公司的未来宏图描绘给周实听。目前海马正在与美国公司合作，需要有个懂国外行情的人来负责其中的合作。他拿了本杂志过来，指着一篇文章很骄傲地说：“你看，这就是我们美国总公司的名字。”周实粗粗一瞄，看到那上面写的公司外文名称是海马（美国）公司。其实，周实知道，只要有几块钱，在国外注册个公司是非常容易的。但他嘴上却还奉承着：“真是太好了，如果我能进贵公司的话，真是很荣幸。”

“周先生，你对未来的薪水期望如何呢？”

“请问贵公司对我这样的人员是如何安排呢？”

人事总监说：“您在人才市场上填了一张表格，在薪水要求上写的是起薪五千元，三个月后八千元，是吗？”

周实心里都要笑出来了，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啊。但是嘴上还要客气地说：“我觉得以我的经历，这个起薪还很合理。但是，我也愿意接受贵公司的安排，这个还可以再商量。”

接着，顾总漫不经心，很随意地问周实：“我们这样的小公司，你愿意来吗？”

“有眉目了。”周实很诚恳地回答说：“公司不在大小，只要有发展潜力。我喜欢在有上升趋势的公司做事。”

顾总点点头：“不错，你回答得非常好。我们公司虽然小，但是还是很有潜力的。”

谈到这里，大家已经开始表态希望一起共事，共同憧憬明天的美好时光了，第一次面试在人人都很兴奋的情况下结束了。

2

海马公司通知周实三天后去复试，时间是星期日的晚上。

周实心里不大舒服，也许是在国外呆久了，他相信非工作日是该属于自己支配的时间，任何人没有权力来影响他。海马公司如果把招聘时间定在星期日，说明他们还要加班的。那么以后也很有可能要自己在星期日加班。总而言之，这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然而，饭碗还是要的。起码他需要一个工作好在这里登陆。

这些天除了闲逛之外，他还做了不少功课。对海马公司的资料作了不少调研，写了点简要的SWOT分析；仔细浏览了海马的网站，对其电子营销的手段提出了改进意见，准备在下一次面试谈专业问题时亮牌。

这次复试又多了个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女士，一位长得可以做明星的男子。

顾总看到周实坐定后，清清嗓子说：“今天请你来，是想让我们的市场总监……”那位眼镜女士含蓄地点点头。“……媒体总监一起来和周先生谈一谈。”明星男子微笑了一下。

周实也憨笑点头示意，他把随身带来的一些材料用透明文件夹装好，放在手边。市场总监扶了扶眼镜，提了一个问题。

“周先生，您加盟我们公司，能有什么有助于公司的地方？”

这种问题属于职业场合“三大注意、必问”之一。凡是求职，和英文表述时态十分相似，不会脱离“过去经历”、“未来目标”、“自我评价”三大主题。而必问无非是：

过去时态：你过去工作经历受过何种奖励/成绩/成功/失败/挫折？你在原单位的工作状况？为什么要从原单位离职？

将来时态：你对薪水期望是多少？你的职业规划是什么？怎样开始你的新工作？

现在时态：你的特长是什么？你的工作风格是什么？请自我评价。

周实对这些答案早已烂熟于胸，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以前在金融行业工作多年，一直从事国际商务工作，如果可以加入海马公司，我有信心将自己的商业经验与你们的市场经验融合在一起，为公司的发展创造更好的机会。”

“那么你准备怎么开始呢？”媒体总监插了一句。

“我觉得还是要在品牌这个理念上多下工夫。海马公司要在这么多的公司中脱颖而出，我认为首先是要突出海马公司的与众不同和创新独到之处。我以前的研究报告大家也看过了，对贵公司的网站我已经做过一些分析，这里可以举例说明。总体来说，公司的网站还是不错的，主题鲜明，但是很多细节不够，请注意，是细节不够！”

对面的四大巨头已经被震住了，他们接过周实递过的分析报告，“你们看，网站的链接有死链，这怎么行？用户会怎么想？显得我们不够仔细。还有，图片的体积过于庞大，导致用户要等很久才能在网页上看到。这是不能允许的，要知道目前的网站成千上万个，如果你不能在十秒钟内抓到客户的心，那他就会被别人抢走，另外……”

几个人的情绪被感染了，他们互相看了看，由顾总发话：“周先生，很好，我觉得你刚才讲得很好，但我还要补充一点就是一切市场都是由品牌的感染力来决定的！”顾总大手一挥，显得很有力地结束了补充。惹得周实莫名其妙地回想了半天。

3

又过了两天，海马公司来电话通知周实去公司再谈一次。

按照惯例，经过前两次的试探、考验之后，这次双方要正式摊牌，谈正式加盟的事情了。还没有亮底牌的关键的问题就是职位&薪水了。周实忐忑不安，到底人家会开多少月薪呢？起薪五千也许人家无法满足，那么四千吧，四千应该不多的。

这次首先是人事总监发言：“周先生，我们很欢迎您加入我们公司。经过我们核算，根据您的学历和经历，再根据我们公司的标准呢，我们觉得您属于高级商务人才这一档。这一档工资在我公司属于第四级档次，月薪两千六百元。”

看着周实惊讶的表情，顾总很善良真诚地补充了一句：“您没有广告行业的相关经验，按照惯例，我们一般是给一千五百元的月薪。但是考虑到您特殊的背景，所以我们特别将你的月薪提高到这个数字。三个月试用期过后，我们一定会重新调整您的薪水，你要的八千元，相信只要有能力，一定会有的。我们这儿的总监，都有这个数的。”

“很好。”周实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因为刹那间他已经作了决定。

在国外，不论公司大小，要么不招，招人就得按照员工的资历支付。研究生有研究生的最低价码，所以国外研究生并不好找工作，即使自己愿意降薪也不行……公司不愿意破了规矩。中国公司请了海归，除了指望对方的工作能力，还带有一种形象宣传的意味。“俺们公司好啊，连海归都来投靠了。” 其实这也是营销方式的一种。

周实并不记恨海马低开价码，而是恨这种浪费时间的行为。自己对薪水的要求一开始就很坦白，如果达不到，早先指出啊。工资开得如此之低，既有趁火打劫之嫌，又有毫无诚意之心。还价也没有这种还法……好像买处理衣服的模式。

另外，以市场的专业眼光来看，还有个品牌形象的问题。周实认为自己是一个投入了很大成本“生产”出来的专业产品。怎么可以贱卖自己呢？消费者心理普遍认为“好货不便宜，便宜没好货”，低价销售的产品都有质量差的嫌疑。换句话说，假如接受了这份工作，老板一定瞧不起自己。他会以为你是穷途末路走到这里，将来一定会离开。反过来，低薪水会造成挫折感。周实才不相信自己在两千元的工资下能干出什么好成绩来。连生活水准都无法保证的员工，又怎么能有心思扑在工作上呢？

此时周实并不知道，这种典型的中国模式不但在职场里是十分普遍的事情，而且几乎侵袭了所有的场合。

作者简介： K．K，而立青年，水瓶座，海归派，新浪、幻剑、起点等网站的文学专栏作家。自幼爱读书，青年好诗词,古今通贯,又曾留洋数载，中西包容。澳洲悉尼大学商学硕士，活在理想里，脚踏实地的职业经理人。Emai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