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重点校老师的小算盘

时间:2022-06-29 04:26:27

一个重点校老师的小算盘

教师们之间已经互相传说,在广东等地学校领导借改革的机会给自己大幅增加工资。

要过年了,但中学教师郑平(化名)的心里不太痛快。

事情是在几个星期前开始的,当时这座位于北京市丰台区的市重点中学停发了期末考试的监考费。

这使得之前老师们的担心变成了现实。“改革以后,区里就不再给学校钱了,学校也不能给老师发工资了。过去,监考费都是区里和学校一起出的。”郑平抱怨说。

他说的“改革”,是指2009年初启动的义务教育学校教师绩效工资改革。根据相关文件,教师工资主要由基本工资和绩效工资构成。义务教育学校绩效工资总量的70%作为基础性部分,主要体现经济发展水平、物价水平、岗位职责等因素,另外30%作为奖励性绩效工资,由学校按照规范的程序和办法自主分配,主要体现工作量和实际贡献等因素。

改革的目的是增加教师收入,缩小城乡教师待遇差距。虽然日前只确定在义务教育阶段,但在郑平所在的高中,已经开始试水。

它的背后,一场波及范围巨大的分配制度改革正在展开。

根据2009年9月2日国务院常务会议决定,将在全国事业机关推行绩效工资改革。作为事业单位收入分配制度改革的重要内容,绩效工资改革从2009年1月1日起先在义务教育学校实施;第二步配合医药卫生体制改革从2009年10月1日起,在疾病预防控制等专业公共卫生机构和基层医疗卫生事业单位实施;第三步从2010年1月1日起,在其他事业单位实施。

而眼下,这次收入上的重新分配看起来将对郑平似乎不利。

要改革

北京目前的中小学教师工资体制是在上世纪80年代末期建立起来的。当时为了解决教师流失等问题,主管部门推出了“结构工资”制度:各校可以通过自办校办企业、收取赞助费等创收方式自筹经费,提高教师工资水平。

后来,重点学校和市中心学校的工资越来越高。2006年的一次教师工资水平调查显示,北京不同区域的教师工资差距达到了25倍。

十年前,郑平就是在“结构工资”的制度下,从房山的一所中学调入了丰台的这所市重点中学。他当时已经是骨干教师,原学校对他的离开非常不情愿。但用他自己的话说,从此生活水平有了明显的提高。

根据改革前的工资条,他最后拿到手的大约有5000多元。

“一部分是属于国家直接拨款的,我这部分是980元;第二部分就是结构工资,根据教师的任教年龄、水平等等很多因素定级,我算是比较高的一级,应该有2000多元;第三部分是岗位津贴。”

岗位津贴就是通常所说的课时费,郑平这一年都在教高三,“一般一周上7节课,一个月2000多元。这样下来一个月5000元总是有的,还不算上毕业班周末补课给教师发的劳务费。”

但是据郑平说,这个工资在北京市的重点中学里还不算最高。

他的一个小师妹在海淀区一所重点小学教语文,“她得有我的两倍。”

对于改革,郑平曾仔细给自己未来的收入水平算了个账。

“学校领导还没有商量出具体的实施方案,所以现在只在国家拨款的部分做了调整。”国家拨款的部分从过去的980元涨到了1180元,一个月涨了200元。这个政策在今年初开始实行的时候,他还收到了过去10个月的补款,一共补发了2000元,

不过郑平并没有因为这2000元感到高兴,他担心这是“捡着芝麻丢了西瓜”。

“国家拨款的部分在我们的实际收入里所占的份额太小了,如果取消了结构工资和岗位津贴,总数上和郊区的学校看齐,那我们的工资还要降。”郑平愁眉苦脸。

不过对于远郊区县普通学校的老师来说,工资改革还是让他们“多收了三五斗”。

大兴旧宫中学的体育老师花艳红是郑平的好朋友,他们学校早已全面实施了工资改革。“改革前,我们学校教师的工资普遍不到2000元,现在我的工资已经涨到了2800元左右,平均每月涨了八九百元。”花艳红觉得改革对他们这些郊区的老师来说,绝对是一件大好事。

花艳红说,旧宫中学现在实行的工资制度分成好几级,每一级又分三档,“我也不清楚具体怎么分档,反正我的工资属于中等偏上的。”

他说,他们单位的老师很支持改革,“不过,像老郑他们那些市里重点中学的老师,恐怕工资涨幅不会太高,没准还要降呢。”

想办法

一提起工资改革,郑平的小师妹有些埋怨。她所在的学校是重点学校,她又担任班主任,在改革之前,她的月收入经常接近万元。

在实行工资改革后,级别将是决定一个教师工资收入水平最重要的标准。这将使她这样的骨干年轻教师成为最大的“受损者”――他们往往没有资本评上比较高的级别。

但她说,实行工资改革之后,最着急的是学校领导。

“刚公布工资改革制度的时候,很多老师意见大得不得了。”她回忆说,当时校领导给全体老师开会,安抚大家的情绪。“校领导跟大家许诺,改革实行后,不会让老师们的收入比现在低。”

郑平的领导们,也在为改革的事情烦恼着。

“我们校领导给老师开过一次吹风会,大概的意思就是改革以后学校和区里就不再给老师发工资了。但是怎么给老师的工资定级别,这个方案迟迟没有出来。”

郑平觉得,对于重点学校来说,改革的推进是有困难的。

“虽然大部分远郊区县的老师涨工资了,这个比例可能超过50%,但是市里好学校的老师都可能会降薪。他们如果反对改革,能量大着呢。”郑平推测,学校会出台一个新的工资制度,又符合改革的要求,又不让老师们经济上受到太大损失。当然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学校领导恐怕还真得研究一阵子。

过去多上一节课就多拿一份课时费,以后岗位津贴取消了,课时跟工资就可能不挂钩了。“这样到底是调动了大家的积极性,还是打击了大家的积极性呢?”郑平没想明白。

最让他耿耿于怀的还是教师工资级别的设定。

“谁来给我定级?一定是学校领导,他们依据什么来判断一个老师的工资级别呢?有没有一个可行的标准?”郑平忧心忡忡,担心自己这种平时不太会跟领导搞关系的老师可能吃亏。

教师之间已经互相传说,在广东等地学校领导借改革的机会给自己大幅增加工资。

找出路

教师们确实觉得改革有许多问题。比如说在市区与郊区、名校与一般学校看齐这一点上,市区的教师们觉得,这里的房子更贵、生活开销更高,甚至家长带来的压力也更大,理应获得更好的收入。而名校一般都在市区。

为了让自己今年的收入能够“稳中有升”,郑平,心里也有一些小算盘。

48岁的郑平有一个读初中的儿子,妻子没有工作。5000多元工资加上一些做家教的收入,家庭生活还没有问题。

“将来工资就未必有这么多了,我还得早做打算。”郑平跟不少重点中学的老师都私下里交流过,“我们都觉得,学校的压力比我们大,如果教师工资改革带来教育资源的重新分配,重点中学和普通中学教师工资没区别,学校就可能流失一批骨干,学校领导肯定不会放任这个结果的。”郑平深信,学校还是会用一些形式来补贴和奖励他们,至少让他们的待遇不低于从前。

“虽然这个结果可能违背国家教育均衡化目标,但是哪个重点学校真的愿意自己的名望、升学率被均衡掉呢?”而除了观望和等待,郑平还有另外两手准备。

从年初开始,他就在注意社会补习班的各类消息。“这样的补习班我也教过,工资还是很高的。”但是因为过去学校工作太忙,几乎每周末、寒暑假都要给学生上课,所以郑平也没有太多时间去外面挣钱。

这些补课又都是计人工作量的,学校会给一部分报酬,这个数字也不低。“如果以后工资都是一定的了,那谁愿意节假日给学生义务补课?”郑平说,这样可能会有很多空闲的周末和假期,他打算开拓“新空间”,多挣点儿“活钱”。

对他来说,还有一手准备,就是干脆从体制里退出来。

郑平现在工作的学校周围有几所经营情况还不错的私立学校。“过去我们和他们的工资差不多,我们的福利还更多一点,所以私立学校对我们这样的老师来说吸引力不大。”

不过,现在郑平的想法已经变了。如果工资改革的实行,让他们的工资比过去还低了,学校又没有其他的补贴措施,他会认真考虑去私立学校。

郑平说,实事求是地讲对于工资改革他不敢有什么期望,不过心里也不是太着急,“改革要真的在我们学校开始,怎么也得年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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